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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你父亲又不赶集,现在吃得什么饭。
父亲忙打圆场说:“你先吃,吃了背上二升黑豆在集上卖了,买条好烟。”
麻六听了有些难过。他现在活成什么样子了,连抽烟的钱都没有,把家里的粮食卖了买烟抽。他强忍着没敢让含在眼里那痛苦的泪水流出来,慌忙端起母亲放在炕棱石上那碗白面点鸡蛋。
母亲心疼他,碗里盛了四颗荷包蛋,怪不得母亲不让他父亲吃。
麻六有些吃不下去光想哭,但他这时候连哭得勇气都没有。是呐,他有什么理由在父母跟前哭呢? 他回来父母没指责过他一句,还想方没法叫他吃好,他还哭什么呢? 因此麻六挣扎着吃了一颗荷包蛋,捞得吃了碗里的几片揪面片,就从炕棱上溜到脚地,走到锅头跟前,把碗里的三颗荷包蛋放在另一只老碗里,然后分别在锅里捞了一些揪面片,一碗端给母亲,一碗端给他父亲。
父亲和母亲看着他,脸上一点笑影影也没有。
“怎么,不好吃?” 母亲看着麻六焦急地问。
麻六摇了摇头。
“给你再调上点芝麻。”母亲又说。
麻六还是摇着头。父亲看见他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地在光板土炕上呆坐着,烟也不抽,沮丧地扑闪着他那一对皱巴巴的眼睛看他。
麻六并不想叫两位老人为他而着急,可有时候由不了自己,他的情绪一来,哪怕是跟前坐着省长,他都懒得跟他搭话,仿佛有种清高的样子。可他清高什么呢?工作也没有了,吃的是父母,还要父母跟着他愁眉苦脸,难道他就不能给父母带来一点欢乐吗? 麻六这样一想,马上就把那些不高兴的事忘到一边,脸上便露出了好看的微笑,对愣在炕上不知如何是好的父母说:“黑豆就别卖了,咱家粮也不多,我有的是钱。”
“你有个屁。”父亲说:“你能有个钱?”
“真的。”麻六对父亲说:“我不至于穷得连买烟的钱也没有。”
母亲看见麻六再不像刚才那么愁眉苦脸,便在土炕上挪了挪身子说:“咱家里不缺那二升粮,能卖的几个算几个,卖不了背回来,二升粮也不重。”
城市里的一条狗 第三章(3)
天渐渐亮了,硷畔下的土路上,时不时走过毛驴踩在土路上的哒哒声,雄鸡在这时候亮开嗓门叫开了,谁家婆姨站在硷畔上拉开细声地叫狗舔屎,农村就在这样一种独特的气氛中开始了新的一天。
麻六背着父亲给他准备好的二升黑豆从门里往出走,母亲紧紧跟在身后,像他当年回家探亲要走一样地把他送到硷畔上。
麻六没去约村里的人和他结伴去崔家湾赶集,他觉得他现在完全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整天操心的是家里的油盐酱醋,这种场面很悲惨。因此他连扭头看一眼站在硷畔上送他的父亲和母亲的勇气也没有,无限悲伤地从村子那条土路上一直朝崔家湾走去。
背二升黑豆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民来说,完全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而对于麻六,意义就不一样了,仿佛他背的并不是二升黑豆,而是压得他连气都快喘不上来的一块巨石。那里面有父亲辛勤的汗水,他感觉到身上背的黑豆是从别人家偷来的,从麻谷岔村中的那条土路上走着,他几乎连头也不敢往起抬,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仇恨地注视着他。
他的脸就像火烤上一样难受,额头上细细的汗水顿时变得像正下着的一场雨,他的眼有些朦胧,几乎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楚了。他急匆匆地走出麻谷岔,在村头拐弯的地方,看了看前后没人,这才把毛线口袋放在路旁的土台子上,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汗,无限深情地长出了几口气。
我这是在做什么?
麻六现在感觉到有些后悔,根本就不应该答应父母去赶集,虽然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