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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這般短暫,遺忘卻如此漫長。
程隔雲走進廚房,發覺這很陌生,不像自己家。懷疑好久後才遲鈍地想起,那是因為他很少到這兒來,而恰好時間又可以模糊一切。
他有自知之明,曉得一直以來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都低得可憐,至今還有很多蔬菜連名字也叫不出來,只知道吃起來是那個味。
程隔雲十八歲之前靠父親養活,十八歲之後靠飯店和外賣小哥養活。
那時候基本他放學一回家,只要洗乾淨手往餐桌前一坐,香氣四溢的飯菜就會就擺在他面前。
他再度好笑地發覺得自己活得後退,沒有半分長進。平日裡隨口說的玩笑話就算了,到現在居然還這般緬懷孩提時期,親爹都死了,真當自己依舊是小孩嗎?
樓梯的扶手是木質的,程隔雲伸手撫上去,非常乾淨,就像他和父親都從未離開。
扶手的盡頭,一個木圓球,上被他理直氣壯地刻著歪歪扭扭的字:
程隔雲的專屬滑梯。
他在讀初中之前,這個樓梯一直都是他的滑梯。並非家裡條件不好,去不起遊樂園或者買不起玩具,而是程隔雲太皮,他父親對他又一向順從,要星星不給月亮,所以從來不加以制止,還會因怕他摔倒,一路扶著他滑樓梯。
可惜現在他不可能再滑樓梯了,也不會有人再扶著他滑了。
程隔雲順著樓梯走,隱約記得二樓的步驟。
他父親是個文人,所以他們家裡書房最寬敞。兩張桌子並列,中間稍有距離,對窗迎光擺放,窗前原本種滿了生意盎然的綠植,想來應該該已經死掉,也叫人清理乾淨了。
程隔雲從前最愛坐在這裡,和他父親一起看書。有時候他們品讀同一本書,大手握著小手,在空白頁上寫下密密麻麻的讀書心得與批註。
風從窗戶外吹進來,把綠植的葉子吹得沙沙作響,程隔雲偶爾分神,抬起手掌到窗前,接得滿手的陽光。
只是現在這裡空空蕩蕩,一屋子的書叫程隔雲這個敗家子搗騰得乾淨,一些送到他高中所讀學校的圖書館,一些讓程隔雲扔掉。
從前程隔雲也在這裡寫日記,記錄著自己最簡單的喜怒哀樂。他父親十分尊重他,從不翻看他的日記本,儘管他就坐在程隔雲身邊,儘管日記本有時被他故意敞開放置在桌上。
他設想過無數次,如果父親看了他的日記本呢?
父親會怎樣?是驚訝,震怒,還是不可置信,或者坦然接受?
如果他看了,現在是不是就沒有這麼糟糕了?
可惜世界上最荒謬的存在就是「如果」。
在幻想中,事實不會有任何改變,程隔雲被困在了十年前的那個夏夜,從2009年到現在,他用盡了所有方法,好像依舊未能解脫。虞盛雲不過輕飄飄一句話,他就被無數隻手重新拉回深淵,它們如惡鬼和毒蛇一般,捂住他的五官,纏住他的四肢。
硯台里還放著沒有用完的松煙,紙上的墨跡幹了很多年,無人處理。
程隔雲把那天從腦子裡□□,自言自語道:「想起來了。」
那天早上他在練字,因為天氣很熱,程隔雲沒有耐心,寫了幾個字後收到電話,高中剛畢業沒多久,同學邀他出去玩,他走出了家門。
下午回家踏進家門,程隔雲開口便說晚上要一切打遊戲,《英雄聯盟》這個遊戲剛在國內內測,很火。程隔雲玩adc,就要他父親玩輔助保護他。
直到幾個字出口後,他才發現家裡異常安靜。
餐桌上沒有紙條,他覺得奇怪,因為只要父親不在家做飯,就會給他留紙條,他怕打電話會打擾到程隔雲。
「爸。」程隔雲試探性喊。
沒有人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