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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兩個朋友,都和德國有關,後一個,更和世界盃有關。前一個朋友是我的棋友,我們常在虛擬的網絡世界裡&ot;手談&ot;,姑且別讓我說出他的名字吧,他在德國的漢堡,青春蓬勃於北京,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遠走他鄉,去年國慶節的時候,我說我代表祖國人民問候你,我說這話的時候,我們都彼此感到了對方的感傷。現在我不祝福他,因為他能親臨世界盃的賽場,還能痛飲德國的黑啤酒。
後一個朋友,也是我們許多人的朋友,現在的許多年輕人,還在他的書中汲取力量。我一直迴避提及他,因為人生許多珍貴的東西應該埋在心底。可是隨著世界盃的愈來愈近,這個朋友愈來愈強烈地撞擊著我的心。
我說的是路遙。
路遙是我的兄長,如果用足球作參照,我們是同齡人。路遙說,他要寫一部大部頭作品的抱負是源於早年歲月的一個夢。作家高建群說,一個卑微的少年站在黃土高原上眺望星空想像太空人加加林在太空飛翔的情景,那是貧困給與的饋贈。開啟路遙足球視域和世界盃情結的是1982年的第十二屆西班牙世界盃,那時候,路遙喜愛的中國球員不是左右邊鋒古廣明和沈祥福,而是有名言&ot;寧可被踢死,也不能被嚇死&ot;、外號&ot;坦克&ot;的左樹聲。我曾描述過路遙當時看球的情形:有時候,他像一個快樂的孩童,有時候,又像一頭暴躁的黑熊。那時候,一切都多麼新鮮啊,我們和蘇永舜一起經歷的悔恨和失敗哪有那麼麻木和沉重。我們第一次聽到貝肯鮑爾和克魯伊夫的名字的時候,都面面相覷,那表情仿佛在說,哦,這就是如雷貫耳的含義。我們第一次目睹了義大利的鏈式防守和巴西人的森巴舞蹈,我們驚訝地談論的是,蘇格拉底的職業竟然是一名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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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節:第二輯憶念(15)
路遙崇尚的詩人葉甫圖申科說,人們喜愛足球,是因為足球更純潔。路遙喜愛足球,並且絕對地喜愛德國足球。如果有第二選擇的話,他會把票投給俄羅斯,這和他敬仰這片遼闊土地上許多文學大師有關。德國足球所表現出的戰術紀律、堅韌性和無論順境還是逆境中那種堅持到底、毫不氣餒、樸實無華的精神,肯定和路遙的精神氣質發生著共鳴。德國球星科勒爾說:&ot;我們最偉大的力量之一就是,每當人們認為我們已經倒下時,我們卻已經站了起來並投入了戰鬥。&ot;這也是一個七歲時就赤手空拳離開父母去尋找生存道路的路遙的精神哲學。他喜愛足球,那是因為他可以在足球世界裡尋找自己的想像和夢幻;他喜愛德國足球,那是因為他可以在對象化的世界裡汲取不屈和悲壯,然後,把它置於命運的另一競技場。
路遙關於足球的有限的文字,存在於他的絕唱《早晨從中午開始》裡面,記載了他在慕尼黑奧林匹克體育中心看到了他熱愛的魯梅尼格的情形。魯梅尼格是他的偶像。1986年墨西哥世界盃上,當路遙期待著讓魯梅尼格承擔所有德國球迷的寄託的時候,魯梅尼格卻敗在了阿根廷人布魯查加的腳下。1990年義大利世界盃上,魯梅尼格已經老邁,是&ot;自由人&ot;馬特烏斯幫助路遙實現了足球世界的輝煌。這是路遙經歷的最後一屆世界盃,1992年11月7日,距離美國世界盃還有不到兩年的時間,路遙撒手而去,永別了足球。
現在,人們正在重新評價路遙的意義,日益尖銳的城鄉二元對立問題,在1982年的高加林的心靈中就開始衝撞。路遙的作品,愈來愈在普通讀者中生長著文學的生命力。足球,曾經是他精神生活中溫暖的部分,是命運給他的補償。末了,在這篇懷舊的文章中,請允許我摘下路遙喜歡的普希金的詩句獻給和足球一同悲歡的人們,在德國世界盃期間,懷念路遙:&ot;不惋惜,不呼喚,我也不哭泣;金黃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