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1/5 页)
她一些话,她缩在轮椅里一动不动地毫无反应。我从刘医生办公室出来,看着她们从我面前走过,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刘医生当时站在我的身边,叹口气道:“周婆婆和她外孙算是相依为命了。两人在这世上都没别的亲人了。”
我突然觉得假洋鬼子有点可怜。他在这世上只得这个外婆,如今外婆也年迈高寿、昏聩不清。某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我光是想象就觉得孤独得可怕,假洋鬼子每天照顾外婆的时候还要面对这样的恐惧,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刘医生又道:“她外孙前两天去办手续,这几日也该回来了。这孩子也辛苦,我让他干脆在外面待上一个月把手续一次办完,他放心不下在医院的人,老是来来回回地折腾。得的又是这么个病,不方便转院,他以他爸妈的名义给医院捐了不少钱,其实这些钱也不一定能用到刃上,要我说干脆破釜沉舟把人接出去治疗算了,他在跟前一天24小时守着,就是个石头做的也得开窍不是,保不准哪一天就认出他来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拿出来溜溜。他做了许多事儿,人家知道就罢了,关键是对方压根儿不晓得他的存在。你说他这是何苦呢,一天天地吊着,看着都折磨人。”
我胡乱地“哦”了一声。
刘医生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们俩年纪相近应该能合得来,有空你多陪他说说话吧。他在这儿举目无亲,对着一院子的老年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怪可怜的。”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腔,最后支支吾吾地说:“不成的,我跟他合不来。”
刘医生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怎么?”
我没法解释,只能搪塞地道:“就是合不来。”停一停,补充一句:“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他就生气。”
刘医生试探着问道:“是他对你不太客气?”
我摇头道:“他对我挺客气的,主要是我看见他老是不由自主地发脾气。大概是我们两个天生八字不合,他随便说句话做个动作都让我觉得难受。”
刘医生沉吟半晌,最后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踱步回办公室去了。
到了晚饭前刘医生又来敲我的门,手里还抱了一个大箱子,走的时候就扔在我这儿了,说是他家里收拾出来不要的东西,看我一个人挺闷的送给我玩儿。我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台古旧的木底铜金色大喇叭留声机,还有不少老式的黑胶唱片,很多都已经绝版了,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收集出来,刘医生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翻一翻,里面有不少我喜欢听的唱片,比如周璇、姚莉和白光,还有梅兰芳、谭富英等人的京剧。说起来我听京剧还是从我爸那里继承来的呢,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京戏迷了。
我把留声机抱到公共休息室,和其他的病友们一起听梅兰芳的《游园惊梦》。老头子和老太太也在。今天老头子状态挺好,没有犯病,和老太太一起手拉手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其他的病友们也安静地四处就坐,只把留声机团团围在中间。
梅兰芳扮演的
杜丽娘开口唱:“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那一瞬间,我倒真觉得自己在梦中,彷佛跟身边的这些人一起投入时间的滚滚轮回,回到几十年前的民国时代,我们一起坐在人声鼎沸的剧院中,每一个人都正当年轻,男人身强体壮,女人风华正茂,各自穿着三件套的黑色西装和攒花的贴身旗袍,听着台上的大师出场台下一片大力叫好声。大师一身青衣、眉目清俊开口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我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静悄悄地走出房间。晚上雨停了,月色很好,我就一个人在月下的庭院里散了一会儿步,直到把裤腿在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