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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你剛剛說『師傅』?誰是你的師傅?」
小舒梓蕎瞪著大大黑葡萄似的眼睛回望著她:「師傅就是師傅啊,是教蕎蕎手藝的師傅,師傅可好了,她給我吃,給我住,還給蕎蕎工錢呢。」
女人眼神一瞬間暗沉下來,她不發一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小舒梓蕎一身髒兮兮的小衣服,嘴唇抿起不豫的弧度。
女人轉身將自己的自行車扶起來,然後推著車子陪著小舒梓蕎走到橋下的早餐鋪。
早餐鋪前,熱騰騰的包子蒸汽里,女人半蹲下身,和小舒梓蕎互相平視,她微微一笑,眼鏡後的一雙黑色眼睛溫柔和藹,聲音親切:「蕎蕎,你叫蕎蕎是嗎?」
小舒梓蕎有一瞬間恍惚,邵虹影,這個前世改變了自己命運的女人,終於又出現了。
其實雖是這樣說,可前世,邵虹影並不認識舒梓蕎。
前世里,她們只有兩次交集。
第一次,是前世在徐慧之的裁縫鋪里,邵虹影來找徐慧之做衣服,在量衣服尺寸的時候,邵虹影注意到了正在幫徐慧之收拾布料的小舒梓蕎,於是詢問她的身份,彼時徐慧之就在身邊,便搶先答道,是自己的侄女,鄉下忙,送來玩幾天的。
後來徐慧之出去拿東西,邵虹影又偷偷蹲到小舒梓蕎身邊問她,到底是誰,前世里這個年紀的小舒梓蕎膽小、敏感,極不信任大人,於是回答了和徐慧之相同的答案,邵虹影聽了,便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再沒說什麼。
而那一次短暫的邂逅,直到許多年以後,舒梓蕎才真正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麼。前世十五歲那年,小舒梓蕎剛剛輟學,每天閒混在家,除了幫家裡做做家務就是木訥的聽著母親咒罵她的無用,直至突然的一天,鄉長挨家挨護通知,鎮上婦聯主任要來給鄉里的婦女兒童做演講,每家每戶至少去一個,小舒梓蕎閒人一個,首當其衝。
舒梓蕎至今記得,那是個火辣辣的夏天,寧峰村小學的操場上,這個她戴著銀框眼鏡穿一身半舊西服套裝的女人出現在了講台上,舒梓蕎一眼就認出她來,她大聲而熱情的向底下的觀眾講道:如今早已沒有什麼香火傳承的事了,男人並不比女人高貴什麼,兒子並不比女兒好到哪兒去,在這大千世界裡,只要肯努力,只要肯拼命,誰都有權力擁有自己的事業,誰都可以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
陽光很烈,底下的觀眾稀稀拉拉,邵虹影頂著滿頭的汗水卻仍舊精神百倍,她舉了很多例子,有些是國內外名人,有些只是她的朋友,她的演講持續很久,底下的觀眾到最後跑掉了一半。
可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呆若木魚般的坐在觀眾席正中間。那是十五歲的舒梓蕎。前世邵虹影沒能在舒梓蕎七歲的時候在裁縫鋪里拯救她,卻仍舊在她十五歲那一年,用那一場演講給予了舒梓蕎離開家鄉,改變人生的莫大勇氣。
前世里,舒梓蕎便很感激她。
早餐已經包好了,邵虹影小心翼翼交到小舒梓蕎手中:「小朋友,是阿姨撞了你,阿姨該去你家登門道歉的,可阿姨這會兒有個會議要開,你把你家地址告訴,晚上,我親自去你家道歉,好不好?」
小舒梓蕎認真聽著,卻略有些為難:「阿姨問蕎蕎家的地址,可蕎蕎在鎮上沒有家啊,我晚上都是睡在師傅的店裡。」
邵虹影眼底郁色更深了:「那蕎蕎告訴阿姨,你師傅的店叫什麼名字?」
小舒梓蕎點點頭,天真爛漫的高聲答道:「慧之裁縫鋪。」
小舒梓蕎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店門口的時候徐慧之口裡還在咒罵不停:「天吶,這布料……這布料給我踩這麼髒,這小害人精。」
徐慧之在店裡收拾來收拾去,一抬頭看到小舒梓蕎的小影子便立刻破口大罵:「你又跑到哪兒去瘋玩了,讓你去買個早餐跑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