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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似生活的味道,很沒意思。
從他殘疾以後,葉曜靈就沒挺直過自己的腰。
她不出去玩了,在家時也經常不說話。父母呵斥她,讓她準時準點地背自己出去散心。
才剛過十歲的少年,還沒能學會收斂任性和自私。他現在回憶起自己越過對方肩頭,看見的那雙被磨破的鞋子,就覺得慚愧萬分。
葉曜靈每天走那麼遠的路,卻連雙舒適的鞋子都沒有。她離開的那一天,也只穿了雙從二手市場買來的舊布鞋。
提著那雙鞋回家的時候,她很高興地跟葉雲程說,這鞋合腳。
鞋是方逸明送給她的。
葉雲程捂住臉,感覺去往山頭的這條路好長,走到他疲憊依舊望不到頭,遠得就像他跟葉曜靈之間的距離。
他不能責備葉曜靈喜歡那個人,因為真正荒謬的是他們。
方逸明起碼給過她溫情,她的家人什麼都沒有給予。
鄉下的人結婚比較早,哪怕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依舊會受到許多人的議論。
他們對著葉曜靈指指點點,說他們家裡窮,還有個殘疾的弟弟,負擔太重,將來嫁不到好人家。
葉曜靈很不喜歡。
不喜歡這個地方,不喜歡這裡的人。不喜歡自己的處境,更不喜歡自己的弱小。只痛恨世界狹小,她無法離開。
那一天,葉曜靈趴在他的床頭,露出很久沒有的高興神色,說方逸明是對她最好的人。
不跟她講世俗的話題,不談現實的壓力。會稱讚她漂亮、聰明、可愛……這些她已經很久沒有獲得過的東西。
更因為方逸明不是本地人,他只是從這裡路過。
葉曜靈笑得很嬌俏,眼睛裡光彩熾盛。
葉雲程磕磕巴巴地道:「以後我叫爸媽也對你好一點。」
葉曜靈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那種笑容,當時的葉雲程看不懂。以為她是開心,殷勤地爬起來,給她梳頭髮。
過了一段時間,葉曜靈將自己的長髮剪短了。
她站在葉雲程的床前,以一種陌生的形象,摸了摸他的頭,又牽住他的手,然後情不自禁地抱著他痛哭。
她說,葉雲程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她最愧疚的人。可是葉雲程有父母,沒有自己也可以活得下去。而這個地方讓她覺得很難過。
她要離開了,不會再回來。
夏天還是一樣的熱。
葉曜靈離開的那一年,葉雲程終於學會了獨立使用拐杖。
他從角落裡翻出那根不常使用的木拐,沿著出村的路固執地走了四個多小時,直到胸口跟手臂的皮膚被磨得鮮血直流,還是沒有追到她。最後被哭著尋來的爸媽帶了回去。
從某一天開始,他沒有姐姐了。過了很久他才意識到。
現在想想,「我才是你的家人」,或者,「我才是真正對你好」這些話,聽起來怪可笑的。
愛從來不應該含蓄,不應該隱藏,不應該附加條件和場景,不應該次於誰,無條件讓步在誰的後面。
否則說出來就是傷人。
為什麼她不可以成為別人最愛的人?明明她的感情已經被挖得一點不剩了。
父母從咒罵,到悔恨,再到悲痛,一共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之後因為打擊過重以及身體過勞,慘澹離世。
彌留之際,他們叫的是葉曜靈的名字,擔心的是葉雲程往後沒有人照顧了。
葉雲程終於走到了墓碑前。
墳地已經被方灼修整過一遍,乾淨了不少。但隨著春夏的復甦,周邊的雜草又開始肆意起來。
葉雲程坐到地上,喘著粗氣,放鬆因為山路磨損而感到疼痛的殘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