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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吧?这才是真正的挨打呢,”杨远凄然一笑,“你老阎哥哥干的,呵。”
“拿铡刀砍的?”伤疤那么长,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铡刀、大刀片什么的长家伙。
“比那个厉害,你知道三八军刺吗?是用那个捅的。”
我忍不住想扒拉开他的衣服看个究竟,杨远用手背挡开我,摇头笑了:“哈,阎八这个混蛋。”
阎坤好像在那边听见了,嘿嘿笑了起来:“远哥,骂人可不厚道啊。”
杨远没有搭理他,点了一根烟冲我笑笑:“兄弟,咱们接着讲咱的故事?”
窗外有一轮暗淡的月亮,模糊的几个星星,看不分明。
武警拉开了灯,屋里的灯光让后窗的那方天空变得漆黑一团。
在集中号里呆足了十天,段所把我提到了值班室,那里坐着几个我不认识的人。这些人告诉我,因为我的刑期短,加上看守所需要人手,让我在看守所里服刑……就是平常人说的劳动号。那时候我很麻木,在哪里都行啊,我自己又说了不算。劳动号在看守所前门的一间平房里,我去的时候铁门是敞开的,里面很整洁,像工厂里的职工宿舍。放下铺盖,段所把我领到了伙房。伙房里,几个穿号服的人正在用一根水管冲一个大池子里的土豆。看来这是让我在伙房里干活了,我很高兴,这可是个好活儿,起码能吃饱饭了。本以为我能干个“厨师”什么的,可领到的活儿却是送水。后来我知道,以前送水的那个人到期走了,临时抓了我这个“壮丁”,因为那天我恰好应该去少管所服刑了。
送水可不是个好活计,整个看守所前后三个走廊,每个走廊又分南北两处,每处有二十几间号子。一趟水送下来,人整个就散了架子,连饭都不想吃,躺在院里的长椅子上直喘气,像一条搁了浅的鱼。好在活儿少,一天两次。
晚上回到号子,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没有人说话,好像人人都是哑巴。这让我感觉很不舒坦,觉得自己是被关在了一座坟墓里。坟墓应该没有声音吧?可也不尽然,这里也有一丝活人的气息,那就是偶尔会出现一种暧昧的声响,这声响来自马桶边,是一个叫老贾的盗窃犯在那里放屁,声音很尖、很细,很讲究发音。
初次听到这种天籁之音,我很不习惯,总想告戒他:大哥,你就痛快点儿亮一把嗓子吧,别不好意思。可大家对老贾的屁似乎习以为常,听到声音就各自转过头去,叹一口气。老贾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尴尬的表情,只是在大家齐声叹气的时候,会打一个响亮的嗝,我怀疑他这是在掩饰放屁的声音。不光我们这里沉闷,整个看守所在夜里都没有一丝声响,像死了一样。我知道,夜是一样的夜,可是一堵大墙,让里面和外面的人有了不同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正式加入劳改犯的行列,那一夜我没有睡着,老是想事儿,一会儿是我爹,一会儿是我弟弟,一会儿是我横行在街头,一会儿是漫天飞溅的鲜血……天快要亮了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当了警察,押着小广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小广在咧着嗓子唱歌:啊战友,你乔装改扮深入敌后去战斗……我用枪顶着他的脑袋,阔步向前,脑袋仰得高高的。梦境反复出现,我都烦了,感觉自己很吃亏,这个混蛋凭什么往我的梦里出溜?
第二天刚送完了一趟水,段所就来喊我:“杨远,你爹看你来了。”
我爹蹲在值班室门口,像一堆破布。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爹好像不认识我了,他就那样用一个僵硬的姿势傻蹲着,仰着脸看我:“儿子,你咋了?”
我扑通跪下了,我想说声对不起,结果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声:“你来干什么?”
我爹说:“我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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