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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6)
一九四五年一月,胡兰成与张爱玲结合三个月,就有了新婚别。
他来到武汉,接收《大楚报》,住在汉阳医院。胡兰成曾说过,张爱玲是不会吃醋的,我有很多女朋友,乃至有时挟妓出游,她都不放在心上。不几个月他搭上了一个十七岁的小护士周训德,他亲切地称之为小周。小周与张爱玲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不像张爱玲那样,事事都清楚,礼数分明,胡兰成说她有着三月花事的糊涂,一种漫漶的明灭不定。比如说,那会儿美军飞机常来武汉上空,一城寂然,灯火全无,若张爱玲看到了,一定会起浮生乱世的感慨,但小周只是笑说好看。她这话固然*,却也轻松,犹如童言无忌,让人不必陪着眉头紧锁,一道叹息。
张爱玲在自己的照片上题过字送胡兰成,小周也曾在照片后面题字,题的是胡兰成教她的隋乐府:
春江水沉沉,上有双竹林,
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乡野气真是不让张爱玲的“低到尘埃里”,也许是小周身上未雕琢的真吸引了胡兰成,他要在小周身上找到肉体的兴奋。胡兰成写小周,都是朴素女子的好,一个眼波,一个手势,别人看了没什么感觉的,到他眼里都是艳。小周说起嫡母去世时,她赶着做了入殓穿的大红绣鞋,说时小周眼眶一红,却又眼波一横,用手比给胡兰成看那鞋的形状,胡兰成听着只觉得非常艳,艳得如同生,如同死。
她又跟胡兰成说产妇分娩时很可怜,产门开得好大,又是眼波一横,比给胡兰成看,胡兰成觉得她这手势如同印度舞的指法。
对胡兰成来说,爱的伦理和国家伦理都给生命带来沉重,爱的伦理不允许他在一个又一个女子轻逸的乳房划过,国家伦理不允许他为异族效力,但他作为一个背德者,他的生命追求和感觉是享受,不是枷锁,更非辛劳与沉重,他服从的是自己的肉体的感官,别的则能放逐就放逐。
胡兰成颠覆了民族的至高无上,他排拒来自民族伦理的束缚。也许在他看来所谓的民族的大义都是骗局和谎言,人的存在只能是彻头彻尾的肉身而已,所谓的灵魂只能使肉身沉重,他追求的是自己身体的幸福,而不是整个民族的希望。他把外在的家国信念和人格底座碾得粉碎,他不再有什么心理障碍:父母之邦、夫妻之意,都可以随手掷在风里。他们因为无耻获得一种自由,他们因为没有道德底线获得了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是的,找了小周,又把她像新闻一样告诉张爱玲,从这点看,胡兰成绝对是江湖气,他不在意伦理,如果不告诉张爱铃,那终究意难平呢。当胡兰成从武汉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档子事,讲给张爱玲听。张爱玲的反应也跟一般人不一样,竟然“糊涂得不知妒忌”。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人投降了,胡兰成狼狈出逃,先是来到南京,后又到上海,在张爱玲那里住了一晚,之后,逃到浙江诸暨,投奔他的同学已经死去的斯颂德的老家。
一九四六年二月,张爱玲颠颠簸簸来到温州千里寻夫,其实这时,胡兰成已与斯颂德的小娘同居。有一次,张爱玲要给范秀美画像,画着画着发现范秀美的眉眼神情特别像胡兰成,当下心里一阵难受,以至于无法再下笔。也许张爱玲那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用在这里合适。在粗鄙面前,高雅是最无能为力的,败下阵的只有张爱玲了。在张爱玲要胡兰成在她和小周两个草堆中间,选择合适的饲料的时候,胡兰成说,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得比较,若选择,不但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人世迢迢如岁月,但是无嫌猜,按不上取拾的话。而昔人说修边幅,人生烂漫而庄严,实在是连修边幅这样的余事末节,亦一般如天命不可移易。
绕不过的肉身(7)
这次张爱玲却执著的让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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