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5 页)
那囚徒缓缓转醒,睁眼见是狄云,突然举起铁铐,猛力往他头上砸落。狄云力气虽失,应变的机灵尚在,急忙闪身相避,不料那囚犯双手力道并不使足,半途中回将过来,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他腰间。狄云立足不定,向左直跌出去。他手足都有铁链与琵琶骨相连,登时剧痛难当,不禁又惊又怒,骂道:“疯子!”
那囚徒狂笑道:“你这苦肉计,如何瞒得过我,乘早别来打我的主意。”
狄云只觉胁间肋骨几乎断折,痛得话也说不出来,过得半晌,才道:“疯子,你自身难保,有什么主意给人好打?”
那囚徒一跃而前,左足踏住狄云背心,右足在他身上重重踢了几脚,喝道:“我看你这小贼年纪还轻,作恶不多,不过是受人指使,否则我不一脚踢死你才怪。”
狄云气得身上的痛楚也自忘了,心想无辜受这牢狱之灾,已是不幸,而与这不可理喻的疯汉同处一室,更是不幸之中再加不幸。
到了第二个月圆之夜,那囚犯又被四名带刀狱卒带了出去,拷打一顿,送回牢房。这一次狄云学了乖,任他模样如何惨不忍睹,始终不去理会。不料不理也是不成,那囚徒一口气没处出,尽管遍体鳞伤,还是来找他的晦气,不住吆喝:“你奶奶的,你再卧底十年八年,老子也不上你的当。”“人家打你祖宗,你祖宗就打你这孙子!”“咱们就是这么耗着,瞧是谁受的罪多。”似乎他身受拷打,全是狄云的不是,又打又踢,闹了半天。
此后每到月亮将圆,狄云就愁眉不展,知道惨受荼毒的日子近了。果然每月十五,那囚犯总是给拉出去经受一顿拷打,回来后就转而对付狄云。总算狄云年纪甚轻,身强力壮,每个月挨一顿打,倒也经受得起,有时不免奇怪:“我琵琶骨被铁链穿后,力气全无。这疯汉一般的给铁链穿了琵琶骨,怎地仍有一身蛮力?”几次鼓起勇气询问,但只须一开口,那疯汉便拳足交加,此后只好半句话也不向他说。
如此匆匆过了数月,冬尽春来,屈指在狱中将近一年,狄云慢慢惯了,心中的怨愤、身上的痛楚,倒也渐渐麻木了。这些时日之中,他为了避开那疯汉的殴辱,始终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只要不跟他说话,目光不与他相对,除了月圆之外,那疯汉平时倒也不来招惹。
这一日清晨,狄云眼未睁开,听得牢房外燕语呢喃,突然间想起从前常和戚芳在一起观看燕子筑巢的情景,心中蓦的一酸,向燕语处望去,只见一对燕子渐飞渐远,从数十丈外高楼畔的窗下掠过。他长日无聊,常自遥眺纱窗,猜想这楼中有何人居住,但窗子老是紧紧地关着,窗槛上却终年不断的供着一盆鲜花,其时春光烂漫,窗槛上放的是一盆茉莉。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那疯汉轻轻一声叹息。这一年来,那疯汉不是狂笑,便是骂人,从来没听见他叹过什么气,何况这声叹息之中,竟颇有忧伤、温柔之意。狄云忍不住转过头去,只见那疯汉嘴角边带着一丝微笑,眼睛正望着那盆茉莉。狄云唯恐他觉察自己在偷窥他的脸色,当即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自从发现了这秘密后,狄云每天早晨都看这疯汉的神情,但见他总是脸色温柔的凝望着那盆鲜花,从春天的茉莉、玫瑰,望到夏天的丁香、凤仙。这半年之中,两个人几乎没说上十句话。月圆之夜的殴打,也变成了一个闷打,一个闷挨。狄云早已觉察到,只要自己一句话不说,这疯汉的怒气就小得多,拳脚落下时也轻得多。他心想:“再过得几年,恐怕我连怎么说话也要忘了。”
这疯汉虽然横蛮无理,却也有一样好处,吓得狱卒轻易不敢到牢房中罗嗦。有时狱卒给他骂得狠了,不送饭给他,他就夺狄云的饭吃。若是两人的饭都不送,那疯汉饿上几天也漫不在乎。
那一年十一月十五,那疯汉给苦打一顿之后,忽然发起烧来,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