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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手上的長刀還沒有被放下,他站在昌平帝床榻前,本來是面向昌平帝,背對門口的。
這時門口屏風被景安王推倒,「砰」一聲之後,景安王就站在內外居室相連的隔門邊,出聲說話。
太子便豁然轉頭,一雙凜然如山巔積雪的眼眸清凌凌看過來,看得景安王當即打了個寒顫。
徐德忙扶著昌平帝靠坐而起,一邊也抬眼看向景安王。他臉上的表情則是憤怒的,焦急的,憂慮的,複雜的。
這才符合景安王的預期嘛,見及此,景安王又悄悄給自己提了提氣,順著方才怪腔怪調的語氣說:「皇兄,秦恆侄兒是個什麼情況,你心裡想必原本就比我清楚,他也支撐不了多久啦,皇兄你這麼犟著,你說,你又何必呢?」
說著話,他不再猶豫,抬腳一跨,終於踏進了昌平帝寢殿的內室。
年齡相差足有三十來歲的兄弟兩個,在經歷過相互間的種種猜疑提防,試探博弈之後,也終於在這一刻掀開一切溫情面紗,露出了皇家兄弟間最殘酷的權力之爭。
昌平帝這邊其實也還圍著不少禁軍侍衛,這是方春博退入內殿時帶進來的人。
可他這邊是步步敗退,直到退無可退,景安王那邊卻是勢如破竹,意氣高昂,雙方狀態就形成了一個明顯的高下差。
昌平帝一臉衰頹,至此,終於長嘆一聲:「明燦啊!」
明燦是景安王的字,他名秦宏,字明燦。
所謂明燦,星斗之明燦也!
先帝還在世時,景安王方才兩三歲,先帝怕自己等不到他成人,就在彌留之際,還不忘早早為他將「字」取好。
這是何等寵愛,何等寄望?
可先帝終究是去得太早了,景安王四周歲未滿,先帝就已駕鶴仙去。留下景安王,雖有「明燦」之名,多年來,他寥寥數次聽到人稱呼自己這個名字,卻竟然還都是來自昌平帝。
在這一瞬間,景安王驚訝地發現,昌平帝對自己,其實竟然還是有兄弟之情的!
昌平帝短短一聲呼喚,種種感懷與情誼飽含其中。作為宮裡長大的人精,景安王對人的情緒變化又豈能不敏感?
但他也只是動容了一瞬間,復又硬起了心腸,上前再逼近一步。
他說:「皇兄可還記得,我幼年時,父皇仙去,母后隨即病倒追隨,我小兒一個,何等傷心彷徨。是你置我於膝頭,一聲聲說,長兄如父,父皇母后雖去,你仍能護我,叫我不必驚慌無依,既有你在,必能使我一世尊榮無憂!」
是啊,他也不是喝露水就能長大的。他們兄弟年齡相差這樣大,這些年來,若非有昌平帝從他幼時起一路庇護,他又豈能有今天?
他們之間,真的沒有兄弟情誼嗎?
「可是,皇兄。你既然說了長兄如父,我便當真了。」景安王聲音中也漸漸情緒外露,「我當你不僅是我的皇兄,還是我的君父。君父當年無嗣,我心憂慮。君父後來有了秦恆,我心歡喜。這個皇位……我秦宏,從一開始,何曾覬覦?」
說到這裡,他手指太子。
「可是秦恆,他是什麼人?」景安王語調開始揚高,聲音激動,「他為何有腦疾?這必是上天對他罪孽出身的懲罰!」
昌平帝面色猛然一變。
景安王聲音切切:「皇兄,秦恆不過是寄居山寺長大的野孩子,我卻是你手把手教養長大的,與你一母同胞,真正天潢貴胄;秦恆性情孤拐,從不把江山社稷放在眼中,我卻早早入朝,體會國事艱辛;秦恆……他有病!你再看看我,我是健康的啊……」
說話間,他因為情緒激動而一拍胸口。
「皇兄!」景安王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甚至隱隱含了淚,「你為什麼不肯看看我?將大靖交到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