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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們的哭聲更容易傳染,沒有多久高崗上就一片哭聲了,大哭的,抽泣的,有捂著嘴不願出聲示弱而噎得直打嗝的。周鐵蛋坐在小靈傑旁邊皺著眉頭問他:
&ldo;頭兒,咋辦?看來還真沒有不怕死的。&rdo;
話沒說完他也帶上哭音了,小靈傑竭力抑制自己鼻孔還是發酸,眼睛發脹,他竭尺全力瞪大眼睛,他害怕一閉眼淚珠就會被擠出來。
局面正在不可收拾的時候,村里突然爆發出一陣吼聲,那是只有被死亡之手撫摸過的人才有可能發出的狂喜吼聲。或者不該說吼,沒有任何一個詞彙能夠準確恰當地形容那是怎麼樣的一種聲音,像人聲又不像。小靈傑在哭聲中立刻就捕捉到了那一絲與眾不同的聲響,那聲音遠遠地傳來仍是氣勢不弱:
&ldo;水退了,我們得救了,老天爺開眼了。&rdo;
哭聲立刻就停止了,只剩下那聲音一遍一遍地在空曠的田野上孤魂野鬼似地遊蕩。每個人都抬起頭豎著耳朵聽著,忘了哭泣,忘了一切,哭泣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完全不關乎內心情感的下意識的發泄,淚水一經流出眼窩便不再受大腦控制,他們只是為了流淚而流淚,甚至可以說是因為流了淚而流淚。他們的大腦在流淚時一片空靈,他們的耳朵在流淚時比兔子都要靈敏。他們那時什麼都聽得見,什麼都想得到,什麼都想了,就是沒想他們是在哭。
大家都呆呆地聽那聲音,高崗上死了一樣地靜。那聲音甫歇,一大片雜七雜八的呼兒喚女聲就在明晃晃的火把指引下向村後來了。小孩們陡地爆發出一聲大喊,瞬間走了個乾淨,只剩下小靈傑和周鐵蛋仍然呆呆地坐著,望著過來又回去的火把出神。
小靈傑回到家時候家人還沒吃晚飯。村里人此刻都在大喊大叫,大哭大笑、沒有人有心情在這個時候做飯。他們被大水實實在在地捉弄了一把。劫後餘生的狂喜把他們的神經折磨得幾乎要崩潰,要發瘋。水是喝罷湯時候以後稍退的。那時候鄧家的院裡已是一片汪洋,稀乎乎黃澄澄的一院子泥漿。
男人們都坐在浪頭撲不著的地方抽著旱菸聊天,似乎是在田間勞作累了幾個人互相一招呼聚到地頭坐在鋤把上解乏的模樣兒。大傢伙兒聊得很有興致,沒有人去看子牙河裡的水情變化。鄧財主也忘了身份一屁股坐在人堆中間的水窪里,高聲大氣地說話,唯恐大家聽不見,大家也都原諒了他平日的不對。反正也沒剩幾個時辰活頭兒,不管有啥過不去的此時再念念不忘只能說明你的鼠肚雞腸。註定只要活著就得和黃土地打一輩子交道的農人們都有著和大地一樣寬廣的心胸。
天黑下來時,大家都聊得差不多累了,屁股在水窪里泡得也成白豆腐了。一個翻身站起來的農人有意無意往河裡一看。禁不住驚呼出聲。大傢伙兒這才想起他們坐在河灘上的職責和使命是看水。轉過頭去,河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服貼起來了,沒了一擊丈把高的浪花,也沒了勇往直前的氣勢,只剩&ldo;黑&rdo;波蕩漾的一片片大水在白天最後的一抹光影里粼粼地閃耀著怪導的亮斑。僅存的一棵大柳樹從水中頑強地探出幾根光禿禿的枝椏,在水面上劃出亮亮的皺紋。
人們都驚呆了。好半天,好半天,&ldo;卟通&rdo;&ldo;卟通&rdo;有幾個人跪在泥地上了,淚水不知不覺中已流了滿臉,河堤上一片喃喃的祈禱聲:
&ldo;蒼天有眼,蒼天有眼,老天爺睜眼看咱們黎民蒼生了,蒼天有眼啊!&rdo;
然而蒼天的眼力好像並不太好,有可能是年事太高,老眼昏花了。李賈村人&ldo;卟通卟通&rdo;狂跳著的心還沒有從嗓子眼回到胸口,十月十三那天,大多數李賈村人剛剛吃過十月十二晚上的飯,躺在床上還沒入睡。另一個可怕的消息就又在李賈村上空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