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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人為了尊敬別人的意見,或是晚輩聽到長輩的訓誡,常常恭敬地答&ldo;是&rdo;,而大城附近的人,則常常應聲作&ldo;嗯‐‐哪&rdo;,並且鼻音還重。如果有大城附近的人聚一群聊天,外人聽著&ldo;嗯‐‐哪&rdo;,&ldo;嗯‐‐哪&rdo;的聲音不斷。因此北京南邊其他縣的人稱呼大城縣人,要是不恭敬一點或者開個玩笑的說法,便叫他們是骯鼻子。
骯鼻子有個特點,不是春天&ldo;鬧坑&rdo;,而是夏天在下連陰雨的時候鬧坑。所以當地有這樣的諺語:不怕雨下的暴,就怕骯鼻子叫。夏天要下暴雨,不管多大,一陣子就過去了,並不多可怕,可是骯鼻子一叫,就是要連陰天不開晴,老天爺就要發大水淹地了。這是李賈村人吃子牙河水吃了不知多少輩吃出來的經驗,百試不爽。只要在夏天,骯鼻子一叫,大傢伙兒立刻便坐不穩了,就得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地找活路想辦法,因此還有這麼一句俗語:骯鼻子亂叫,嚇得人心驚肉跳。
今年發水之前骯鼻子真是叫得翻了天,那幾天小靈傑和周鐵蛋天天跑到子牙河灘上拿帶尖的竹片扎骯鼻子,河灘上吵得人坐站不是,你只要走到草叢邊上,拿麻袋往上一罩,耳邊就聽得截然分開的兩種&ldo;卟通&rdo;聲,清脆的是掉到河裡去的骯鼻子發出的音兒,沉悶的是骯鼻子不擇方向歪打誤撞鑽進了麻袋,你用手抓住袋口,提溜起來,麻袋裡便沉甸甸地一下子至少能罩住十來多隻。小靈傑用那種方法倒不是找不到麻袋,而是有一半玩兒的意思,逮著了骯鼻子,找根小木棍塞進它嘴裡把嘴撐得大大的,然後燃一堆火,抓住骯鼻子往裡一扔,當然你得等尖竹片叉住它不能讓它跑掉,&ldo;滋滋拉拉&rdo;一陣響後,再來一陣嗆人的皮肉的焦臭味,最後把竹片上的骯鼻子弄出來,兩條後腿一撕,那上面可都是好肉,嚼起來又香又鮮。有好幾次胡胡李看見小靈傑嘴上抹得一塌糊塗,又是油又是灰,身上還一股子腥味,猜出來他是出去吃了燒烤骯鼻子,可是輕描淡寫地訓斥兩句後也沒往深處想。結果李賈村所有的人,都充耳不聞,直到有一天睡夢中起來上廁所下床一腳踩到水裡才發覺子牙河又發了水,到那會兒就半點辦法沒了,雨下得你出不了門,那會兒躲在家裡聽雨珠&ldo;噼噼啪啪&rdo;砸在屋檐上,聽骯鼻子在雨里扯開喉嚨卯足勁叫,想煩都煩不過來。追悔莫及得拿刀往自己脖子上都不管用。
人都沒有坐著等死的耐心,只要有一絲生機,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抓住這條眼下看著是活路以後還不知通向何方的救命稻草。李賈村的人都是肉眼凡胎的普通老百姓。活了一大把年紀的想撐著活到底,年輕小伙子覺得空長了一身力氣沒使喚出來就丟掉性命太不值得。況且年輕小伙子還遺憾著有好多高興事兒沒經歷過,總不成把遺憾帶到陰曹地府去。
李賈村的老祖宗本來就是從四面八方攜妻將子流落過來的,他們不單以自己的具體行動給後世子孫指示了一條萬般無奈之下的保命之計,而且還留下一句格言更深刻地闡述了這個道理,那就是人挪活,樹挪死。李賈村的人到了拾起這根救命金針的時候了。
胡胡李有生以來只經過兩次發水,加上這次是三次,第一次就是親爹娘為之丟掉性命那一回,第二次便是天兵來之前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水。小時候的影像再說時間久遠了,胡胡李除了能想起父母臨終前含淚的雙眼外,別的全影影綽綽記不清了,不過他是聽說過的,那都是上歲數的人閒扯淡時從沒閉嚴的嘴裡漏出來的,是說骯鼻子一叫,大傢伙兒就得坐一塊商量對策,商量來商量去,也沒個結果,到底該咋辦才能活下去呢?上歲數人說到這兒往往得從鼻孔里捎帶出來兩聲長短不一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