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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她走動的聲響。浴室門關。馬桶沖水。他打開立燈。她走進客廳時，他注意到她穿了鞋，頭髮也梳順了。

&ldo;你從來不化妝嗎?&rdo;他問她。

她盯了他長長一眼。

&ldo;偶爾我會在乳頭上塗胭脂。&rdo;

他朝她諷刺一笑。&ldo;那不是很沒品味嗎?&rdo;

她立刻會意他的黃腔雙關語。&ldo;很會說話。&rdo;她用那沒高低起伏的聲音說，&ldo;我可以喝杯伏特加嗎?純的，麻煩加很多冰塊。還要一角萊姆，如果你有的話。&rdo;

他端著兩杯一樣的飲料回來，她已縮腿坐進他的托拜亞&iddot;史卡帕沙發，臉龐被馬克&iddot;樂帕吉的充氣式立燈柔和地照亮，他立刻看出她一覺醒來倦意已消，神態安詳，但他同時震驚地看到一樣先前沒注意到的東西：她左臂二頭肌部位有塊拳頭大的瘀血，憤怒發紫。

她接過他手中的飲料。她的手指冰涼，塑料般沒有血色。

&ldo;我喜歡你的公寓。&rdo;她說。

依照分居協議書的條款，吉爾妲&iddot;布蘭克拿走了大部分的古董、填塞過度的家具、天鵝絨窗簾、粗毛氈。丹尼爾很樂意告別那些東西，先前這公寓已開始令他窒息，那麼多木雕和沉重布料令他窒悶：柔軟的東西壓迫並跨騎著他。

他以嚴厲寒素的現代風重新裝潢幾乎全空的公寓，大部分家具都是諾爾出品，鉻鋼、玻璃、黑皮革、塑料、不鏽鋼、白琺瑯，現在這公寓開闊通風，細緻得幾如蛛網。他儘量少用家具，讓客廳寬敞的空間自行傳達訊息。鏡牆是蕪雜的巧思，除此之外這房間乾淨、準確、高尚一如博物館展示室。

&ldo;這樣的房間證明你不需要根。&rdo;她告訴他。&ldo;你忽視過去，從而摧毀過去。大部分人都需要歷史，需要住在一個時時提醒過往年代的環境。他們感覺自己是過去、現在、未來的時間之流的一部分，因此得到安慰，得到意義。我認為那是一種軟弱可恥的情緒。爭取自由、忘記過去、否定未來都需要力量，這間房就是這樣。在這裡你可以自己存在於自己之中，不需拐杖。這房間沒有情感。你沒有情感嗎?&rdo;

&ldo;哦，&rdo;他說，&ldo;我想不至於。沒有情緒倒有可能。你的公寓也是走現代風嗎?像這裡這麼簡約?&rdo;

&ldo;我住的不是公寓，是獨棟樓房。是我父母的房子。&rdo;

&ldo;啊。所以他們還在世囉?&rdo;

&ldo;是的，&rdo;她說，&ldo;他們還在世。&rdo;

&ldo;我聽說你跟弟弟一起往。&rdo;

&ldo;他叫安東尼。東尼。他比我小二十歲。母親很晚才生他，覺得很尷尬。她和我父親寧願他跟我住。&rdo;

&ldo;那他們住哪兒?&rdo;

&ldo;哦，這兒住住，那兒住住。&rdo;她說得含糊。&ldo;這房間有一點我不喜歡。&rdo;

&ldo;哪一點?&rdo;

她指向黑色鑄鐵製的分支燭台，它的十二隻扭曲手臂各插一根白蠟燭。

&ldo;我不喜歡沒點的蠟燭。&rdo;她沒腔沒調地說。&ldo;我覺得那樣很不誠實，就像塑料花和印成磚塊圖案的壁紙。&rdo;

&ldo;舉手之勞。&rdo;他說著起身慢慢點起蠟燭。

&ldo;嗯。&rdo;她說。&ldo;這樣比較好。&rdo;

&ldo;你要不要再來一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