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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營匠出身,李山翠早就見慣了京內好物:胭脂黛螺,糖肉花糕,簪釵勝梳這些玩意兒都由雲放江家的那位大小姐前些年帶來。
李素月還只是個待嫁女鐵匠時,和她定有婚約的吳兆安因為軍營事務繁忙就鮮少來家裡的。常來鋪子的反倒是雲白鷺。
都言寡婦門前是非多。沙海人都曉得,雲白鷺登門的地方麻煩更不少。
說她少女懵懂李素月起先是信的,因為雲白鷺只是藉口學醫常來隔壁醫館,再開個小差摸到鐵匠鋪子看李素月掄錘。他人聽著「叮叮噹噹」只嫌吵,雲白鷺卻聽不厭似的。
再後來,自家帥府廚子做的席面也不如鐵匠鋪的一碗麵湯。馬也不騎了,鷹也不射了,最好玩不過隱姓埋名陪著李素月出城賣鍋具。
又後來……
麻煩事源自那場戰前一個月,不能分心的雲放江還是暗地裡差人喊來李素月,問她想不想老家江南?如果想,他就派人送姐妹倆回鄉,再給吳兆安於南方謀個安穩差使。
李素月說她不想回老家,她八歲隨父母離鄉,已經適應了西北沙海。她不要成日嬌弱纏足圍著夫家鍋灶。她寧願留在北疆打鐵,多磨一束矛頭、多打一枚箭頭,也能為慘死敵軍蹄下的父母血仇。
現在想來還後悔。如果答應了雲放江,吳兆安定能撿回條命。那時雲白鷺上門直言要炮打同林鳥,「吳兆安和你不配,不如和他取消婚約與我成親。」 三媒六聘還做得有模有樣,被人看了去後直呼大逆不道。
沙海民風雖然樸質寬放,李素月也斷做不出這等嫌貧愛富事。況且她只當小自己四歲的雲白鷺為妹子。但她的親事終究被那一戰打斷:死的死,被俘的被俘。
京里旨意下來那天,雲白鷺肩負長枷走出了帥府。出東門前還特意在鐵匠鋪子前駐足,「月娘……」
李素月閉門,佯裝聽不見。
罷了罷了,破家的破家,喪夫的喪夫。李素月也不再揣測本屬預備營的吳兆安何以被派上了前線。姑且在沙海打鐵營生,等到世事兩茫茫時就放下執念。
今天那一巴掌出手時,李素月才知道自己心頭怨念多深重。此刻她粗糙的指頭拉住後門門環,一用力,那扇門依舊不動如山。這就好。
「山翠,她還是個流犯。以前的事不論,你得為我想想,我不願意再招惹麻煩。」李素月還是被沙海人暗地裡戳脊樑,說她害了吳兆安。要不是老天開眼讓雲白鷺家破人亡,指不定她一個鐵匠鋪娘子還要飛到枝頭當鳳凰。
好不容易,這兩年光景讓流言平抑了許多。這一切又被雲白鷺回城的消息給打亂。謝蓬萊這個書呆子典簿還要將她安置在自己鋪子後。
隔著門傳來雲白鷺的哈欠聲,還有老水井軲轆吱吱呀呀的聲音。雲白鷺似乎「誒唷」了聲,提著桶還漏了不少水出來。
隔壁燃炊的味道也飄來,兩年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雲白鷺正在給自己燒洗澡水。半桶開水半桶涼,她整個兒埋頭入水,半晌沒有出來換氣。
西遼邊境的冷酷,歸來沙海的一路風霜,門戶落敗的帥府,熟悉的人和景一串串襲來,緊閉雙眼的雲白鷺生怕睜開眼。
那聲叫她耳鳴的巴掌又在心頭響起。她撫著臉,在水裡猛然被嗆到,邊咳嗽邊冒出水面換氣。院子裡落入了異物的聲音讓她側目。跳出浴桶後,雲白鷺隨意拽了件衣裳披上。身上水滴一路滴到了那籃香餅前。
彎腰撿起一枚香餅,雲白鷺不住地搖頭,這可是她在路過京城時拿身上僅剩不多的值錢物件換來的。手指一捻,大半已被摔碎。不過還是能用的。
雲白鷺將髒衣裳隨手一撥落在地上,背上肩上道道淺紅鞭痕在月下起伏。抓了酒袋重新跳進浴盆里,喝了半袋再睡到水涼。似乎夢到了隔壁鐵匠寡婦就在臥榻之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