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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開車回去,把狗也帶上吧。」妍妍站在許久沒踏進的娘家,重回一絲歸屬感。廚房青色小塊的瓷磚無不透著張桂蘭的細緻和格調。她看了一眼廚房的實木櫥櫃,又看到每間房的門都要比在北京小家裡的門結實、寬高好幾倍,這是宜居的城市,風清月明,這才是她的家。嫁出去這麼久了,到頭來自己家還是自己家,別人人終究是別人家。「狗也是我們家的一員。」張桂蘭打開了客廳的地燈,坐在米色的真皮沙發上,前面的茶几很寬大,紅木雕花,上面鑲一塊大理石。
爸爸的家還在,手植的盆景還有幾盆,剩餘的因為外出都乾枯了。在牆上的日曆上,有爸爸的筆記,在書房的架子上,有父親喜歡讀的政論書籍和官方報紙,他閒暇之時在報紙上記東西,有些字跡顯露出他性格的稜角,有些摘抄的句子能看出他人生觀的豁達。妍妍從這空蕩的家裡,一間房一間房的收拾東西,把有些共用的全部都留下。她身上有一種深深的負擔,是父親遠走到自己身邊才發生的意外死亡,這或許是此生父親生她的時候就註定的一筆最終的償還,是她延續了父親的生命,是她在中年的時候也收回了父親的時間。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相剋了他,思想里總在亂琢磨,也因為楊力的去世她真的放下了自己的人生和婚變,覺得那一切真的毫不重要了。
「你不要想太多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張桂蘭知道自己在這一年極其不順,女兒婚變,丈夫去世,一年之間就像要換一個人生一般殘酷,她只能放低了要求和想法,甚至改變性格,這樣才能和妍妍把餘生過完,最起碼從今天過到明天。如果世事不能解釋的,就放給宗教和命運,未嘗不是一種安撫人心的慈悲。經過死亡的洗禮,他們對生命也有了新的認識,不管如何,和自己有關的人,只要不死,再發生什麼都不是什麼大事。死亡是一聲鐘響,聽到會心驚肉跳,會永無追憶。她的意見是楊力落葉歸根,骨灰埋在廣州,繼續在那土壤里能擁抱他熟悉的氣候和雨季,至於現在自己要去北京,今後若老了,還會回來。
她暫時不考慮親戚們說的,接回妍妍在廣州重新嫁人,把孩子給前女婿的想法,因為對這個家來說,只有妍妍是最親的人,她的兄弟姐妹陪著她哭了一陣後,曲終人散,她把梨花木的餐桌椅子擦拭了一番,把寬敞的四居室又收拾了一遍,帶著一隻白色的狗,跟著女兒,重返北京。她是有些不願的,因為楊力安葬在這裡,可又毫無主意,因為孩子只有一個,只能跟隨。找到一個過去的熟人幫他們把一輛舊款斯巴魯開到北京,因為要帶著狗,一路隨行北上。楊力的衣服等用品燒完之後的灰燼妍妍放在瓷罐里,她帶到北京的一塊陸海看好的墓地,事情就是這樣匆忙,人們離去的很快,在北京遠郊的陵墓有個地方也方便親人每年節日祭奠。
「要說,找找老關係還是能把妍調回來的呀!」張桂蘭的姐妹看著桂蘭早早喪夫,五六十了得跟著女兒遠走異鄉,說出了心裡話,「這往後的日子,我們在身邊也能陪陪你,過日子嘛,跟著孩子,也苦大人,畢竟兩代人。」張桂蘭知道這道理不假,可沒有喪夫的那些女人永遠不知道,其實男人去世或離開家以後,一切事情只能是母女倆一起面對,想像一下那些沒有男人支撐的家庭,女人都過成了彪悍的模樣,生活里不就是練嗎,什麼樣的境遇最終練就什麼樣的人生,最苦的不過是中年喪夫,老年失子。
「三個月後的百天,再回來看你。」妍妍穿一件白色的襯衫,一條洗舊的牛仔褲,換下了帶著黑孝的胳膊箍,她從一座新的墓地前離開,擺動的菊花和白色的蠟燭寄託遠走的思念。沒辦法,這一代人不可能三年守孝不出門去,她還有工作和孩子,時代變化了,可有些觀念傳統沒有變,觀念傳統無法匹配節奏,這是一個情感容易變化,金錢觀容易扭曲,人們容易告別的時代,這並非一個直白你我互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