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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灼灼,似是為陽光之火所熔煉而生。他警惕地看著麥田四周,仿佛真得危險就在麥田的前面。飢餓和疲勞正在輪番圍攻纏繞,太陽正烈。他突然想到自己應該好好計劃一下將來,而這計劃,則需要決斷的智慧和勇氣。逃亡的日子才剛剛開始,這絕對不是一個短暫的時間。他必須學會思考。於是在他終於停下來,把頭伏在麥田裡的時候,漸漸發現自己應當立刻改變行動方案,應當晝伏夜行。白天儘可能少走,不能奔跑,可以繞到一些更偏僻的路上,也可以找到較隱蔽的地方,先行睡覺休息。至於晚上,就儘可能多走,少睡。他越來越感覺先前那兩天完全是硬闖,瞎闖。這樣的次數多了,難免要吃虧。他現在不能失敗,哪怕就是一點小小的失誤都不能。就在這第三天裡,伍子胥發現自己正在走向成熟。
他在思想鬆弛下來的時候,會有舊時溫情充盈他那顆心。他又回到了昔日的歲月,溫習兒時在麥田裡捉迷藏的遊戲。麥田裡有一種柔和的氣息,一個美麗女孩兒的影子在裡頭出現,她很快就要逼近躲在裡頭的伍子胥,他的那位笨拙的兄長還在另外的地方苦苦尋找,他卻就在她的身前。
她的身後有人在喚:&ldo;蘅若,蘅若,這傻丫頭,你跑這裡來幹什麼?兔子,怎麼會藏到這裡頭呢?&rdo;
就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他的眼前好像閃過一雙火熾熾的眼睛,他看到了不遠處的一隻兔子。這時他忘記了對兄長的躲避,而一路向兔子靠近,那小傢伙大概沒想到這麥田裡會躲著個活人,所以一定是放鬆了警惕,這才讓他奇襲得手。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把兔子舉得高高,說:&ldo;抓到了!抓到了!&rdo;
而這時他的那個笨拙兄長伍尚,也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說:&ldo;我抓到了!&rdo;他沒有反應,只是微笑地看著那個快步走過來的女孩兒,臨近時她有點害羞,也有點緊張,也許是在考慮如何措辭。他笑著說:&ldo;這是你的!&rdo;他說。
他現在還聽得清楚經歷了一些歲月的自己的聲音。現在他已經明白了沒有家是什麼個滋味了。昨日晚上經過一座村莊的時候,一對年輕夫婦在院子裡的籬笆一角,相依偎著看他們的菜園。泥土的芬香裡頭,他們的希望在生長。就在那一刻里,他感覺到心痛了。這種家的溫暖,是人世上看似平常卻又是無比珍貴的東西。現在他失去她了,他已經永遠失去了她。家,在哪裡呀?
賈蘅若,他的妻子,她已經死了!太過年輕,太過突兀,太過匆忙。就這樣,她走了。他和她才過了一年多的夫妻生活,還沒來得及懷下一男半女。她是自己給自己上路的。她不想拖累他,她知道他是自己的無價之寶,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緣故,讓這無價之寶永遠毀滅,並且,還是在泥淖中永遠毀滅。
她解下香羅帶,將自己送走了,既是為自己送行,也是為他送行。那時已經聽得到雜沓的馬蹄聲,還有馬的嘶叫聲。
蘅若,他喊著,嘶叫著,他不怕這聲音讓外邊的那些畜生聽到,但是終究沒顧得上料理她的後事,來不及掩埋了她,就匆匆出逃了。人生最悲慘的,最遺憾的,莫過於此了!但他必須這樣做。父親在遙遠的郢都牢房裡頭,兄長正在押解郢都的途中,他們的性命危在旦夕。如果他被捕,那麼父子三人只能上斷頭台。而他能夠逃出,父兄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衝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次陰險的偷襲!本來此次是由鄢將師所率的軍隊,押解兄長往郢都的,可是那鄢將師一心貪功,竟然臨時讓一部分軍士看住伍尚,自己卻率領其餘人馬返回,偷襲伍子胥的住居。
伍子胥奮起神威,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重圍。可是,回頭一看,自己的家,已經被熊熊烈火所吞噬。
他胸中涌動著血淚,眼睛裡儘是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