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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筆挺西裝,舉著一杯不見得能喝一口的酒,碰上了就客氣疏離地打個招呼,舉手投足間溫文爾雅,仿佛自己置身於百億項目合作會,對面那個昔日狐朋狗友是即將談判的老總。
余宴川不屑去演這樣的戲,他還算有自知之明,沒心情去打腫臉充胖子。
不過譚栩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活了太久,幾乎把人模狗樣的那一面滲透在了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里,像戴了太久的人皮面具,在經年催化下邊緣融化腐爛,和本身的臉融為一體,撕也撕不下去。
但譚栩沒辦法,他有個高要求的爹媽,有個看不上他的哥哥,他只能比任何人都努力地扮演好富貴公子的形象。
不容易啊,投了個好胎,但沒完全好。
譚栩要強,如果換作是他,可能會早在十幾年前離家出走再也不回。
余宴川找了個靠窗的沙發坐下,窗外能看到星星點點連成串的車流,隔了一條街是金紫廣場,此時正是最繁華的時間。
他沒有看見譚栩,整個外廳都是譚鳴的社交天下,畢竟這一屋的公子哥大小姐再多,他也是東道主,理當挨個打招呼。
何明天坐在他對面。
「李家那位不是說上次出席個剪彩儀式,跟一個美女看對眼,當天就談上了戀愛。」余宴川對他說,「你不去轉轉?」
「不去。」何明天鬆了松領帶,「沒勁。」
余宴川笑著垂眼看向窗外。
何明天平時看著吊兒郎當沒什么正經,其實心眼也不比這一屋裡的哪位少。
他總說這幫人看不上他,其實該是他看不上那群人。
余宴川能跟他玩到一起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兩個在某些方面都同樣心高氣傲。
比如他死賴著不出國就是想把花店弄出個名堂……
「怎麼在這裡坐著?」
譚鳴終於想起來這邊還晾著兩個人了。
余宴川轉頭掃了他一眼,和上次從家門貓眼裡看到的樣子一樣,這次戴了個金絲邊眼鏡,看上去虛偽之上又添虛偽。
「譚先生。」何明天對他舉了舉杯。
譚鳴和他簡單攀談幾句,目光又落回余宴川身上。
余宴川懶得和他裝客氣,乾脆了當地問:「譚栩不來嗎?」
譚鳴低頭看著腕錶,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快了,應該到了。」
「哦。」余宴川本來想說「那你讓他到了來找我」,但左右想想也沒必要在這種場合節外生枝,讓譚鳴誤會了他像個砸場子的。
「兩位慢用。」譚鳴從容地推了推眼鏡,轉身離開時連一陣風都沒帶起來。
何明天盯著他的背影,半晌才說:「真累啊。」
慈善大會開始,里廳響起音樂,燈光閃爍,依稀能聽到主持人在歡迎什麼人上台,余宴川始終沒有進去,他把喝空的酒杯放在服務員手中的托盤上,推開天台的門。
沒有帶打火機,余宴川咬著煙靠在圍欄邊,從二樓向遠處眺望。
夏夜晚風都是熱騰騰的,暖風吹在臉邊很輕柔,余宴川下意識摸了摸額頭,才意識到今天的髮型無需他再把扎到眼睛的劉海別到耳後。
習慣就是這樣悄無聲息地纏住一個人,偶爾會讓感官失靈,比如在風裡錯覺頭髮被吹起、誤以為眉間發癢。
身後的天台門被人拉開,余宴川發現聽覺也能自覺習慣一個人的腳步聲,哪怕那人換了一雙皮鞋、步伐更穩重些,他也能意識到來人是譚栩。
譚栩沒有問怎麼沒進去,站在他的旁邊,兩手撐著圍欄向下看,半個身子都探出去。
余宴川側過頭看他,譚栩的臉上又是那副睥睨一切的表情,耷拉著眼皮,眼眸里倒映著天台外的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