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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海回過頭，沖坐在后座上守著窗口瞭望的馮冉和王小根，說：&ldo;放水。&rdo;便打開車門走了下去，腳一落地，全身便舒服地酸疼著，身上的骨節咔咔作響。

&ldo;這狗日的戈壁都快把人抖散了。&rdo;仰躺在粗硬的戈壁上，馮冉有氣無力地咒罵著，敞開的領口被風沙打得骯髒不堪，毛茸茸的鬍子上全是塵土，一雙大眼睛此時在濃眉下清澈潔淨。才十多個小時，戈壁就讓這傢伙粗野了起來。

單一海想：再過幾天，這片戈壁還會讓你變成真正的男人。當然，也有熏成女人的時候，如果你害怕它……

他凌晨5時趕回古城遺址，馮冉早就等候在他的帳篷前。單一海看到他已把自己的行李打好，乾糧堆放整齊，心裡隱約閃出一點滿意之色，當下就定了帶他去，再帶一個，那就是王小根吧！人越少，麻煩就越少。他希望帶去的都是可以幹活的人，而不是人數。實際上，我一個就已足夠，他在內心裡遺憾。

單一海回望四周，焉支山已遠遠地隱去了自己的身影。戈壁四周是一層層霧狀的東西，它們穹隆般地覆蓋著戈壁，像一面翻扣的大鍋。沒有一絲風，到處都駭人般地寂靜著。這之前也許有一隊駝隊或野狼走過，干硬的糞便在腳下，比卵石還硬。從來沒有什麼徵兆預示時間，這裡沒有時間，這裡太空了，空得似乎只有他們自己。

王小根翻出一隻高倍望遠鏡，認真地四下瞭望。他忽然發現什麼似地，用望遠鏡凝住一個方位，嘴巴驚訝地張開著。

單一海看出異象：&ldo;發現什麼了？&rdo;

&ldo;媽的，這鬼地方居然還會有牛啊！你看，那牛多大啊！還有紅色的毛髮……&rdo;王小根驚奇地低呼。平常在家裡見慣了的東西，到了這兒，卻幾乎成了罕物。

單一海拿過望遠鏡，向前凝視。高倍望遠鏡中的景物真清晰，他讚嘆著，那片遙遠的景物立即被拉了回來，鏡中閃現出一片小小的胡楊林。那個被王小根稱做牛的畜生，此時正佇立在胡楊的邊兒上，聳著一雙瘦耳，似在傾聽般地望著他，他被那種凝視給驚住。牛的眼睛不會這樣充滿著深深的欲望。單一海調動焦距，那雙眼睛更近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幾乎可以聽清它的呼吸。他深深地在心底與之對視，因為處於一種侵略般的注目而使其更像一種窺視。他不由感嘆望遠鏡的另外一種功能，便是給人多了一種視角而且不會驚動對方。

那雙眼睛閃著琥珀色的光，它此時溫和地眨巴著，繼而，被什麼驚動似地，仰天嗥喊，扁長的尖嘴原形畢露，長牙尖刺著。天，這居然是一匹狼，是一匹如此碩壯的狼。他被那狼的孤獨打動，鏡中的狼連嘯片刻，身上的毛髮嘩嘩顫抖。他感動地傾聽，因為他也長嘯過，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嘯傲才是一種對孤獨的由衷的吟詠呵！他看到那匹狼邁著小碎步，從容地向遠處走去，直走到曠野深處，他才把望遠鏡放下。他堅信這一幕將永遠被自己銘記，黃昏中，他注視了一匹狼的孤獨。驀然，他想起自己偶然看到過的一句話：孤獨像老鼠，它出洞了。其實孤獨更像一匹狼，它消失了，身上奇怪地披著火紅的色澤。

馮冉徵詢地看他：&ldo;那隻牛真好看嗎？&rdo;

&ldo;是好看，不過它是一隻狼，一匹絕無僅有的狼。&rdo;

&ldo;狼？這片戈壁上居然有狼？&rdo;

&ldo;當然。&rdo;單一海冷靜地說，&ldo;咱們再走走吧!再過兩個小時天就會黑下來。&rdo;他的腦際閃過那片胡楊林和那匹狼，&ldo;爭取在那隻狼在的地方宿營。&rdo;

馮冉伸手把王小根從戈壁上拽起來，坐車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