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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響姍姍而來時,他已經因為腦中嗡嗡的響聲而徹底失去意識,僵直的身體被衝擊波擊打得猛然晃開。
他幾乎忘了後來的事,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是身為一個記者的本能和責任感支撐了隨後斷片的數十分鐘。
顧川又摸出根煙,哆嗦著手將之點燃的時候,哈迪說:「顧,這一片道路損毀嚴重,車子無法再往裡深入。我勸你們也不要貿然進入,可能隨後還有轟炸。」
顧川不會讓別人跟著冒險,想也沒想,自己開了車門跳出來。
何正義提著攝像機跟在他後頭,邊跑邊喊住他。
新聞中心豁了半邊,□□出灰白色混泥土中彎曲變形的鋼筋。
碎磚如米分塊,輕易裂開,輕易落下,輕易淹沒在一片沙土之上。壞了的儀器被壓得變形,沒燒毀的文件四處散開。
劫後餘生的媒體人遍布四周,大家把演播室搬到了廢墟以外,攝像機林立,照明燈閃爍,有些臉上掛了彩,含淚站在鏡頭前,說著說著就落了淚。
何正義開機,掃過這片廢墟,鏡頭掠過顧川方位的時候,忽然就不見了他身影。
他頭向後一仰,移開視線,便見他人已經蹲去了地上,雙手抱著頭,說:「正義,別拍到我。」
他像是一個茫然失措的孩子,試圖緊抱自己來抑制住心底的害怕。他聲音沙啞,咽喉銳痛,再忍不了,此刻用力的咳嗽,吐出帶血的唾沫。
何正義放在褲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他連忙喊人:「顧川,是曉吾的電話!」
像是絕望之中忽然閃現的一絲希望,顧川立刻嚯的起身。
顧川:「你怎麼到現在才接電話!」
戴曉吾:「顧製片?是你拿何攝影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對不起,手機在包里,一直沒聽得見它響。有事嗎,我剛剛聽到爆炸聲,你們到現場了嗎?」
顧川:「你不在中心?你在哪!」
戴曉吾語氣焦急:「我還在路上,市里徹底亂套了,我們找不到車子,路很不好走!」
「你們……」顧川問:「蘇童呢,蘇童是不是在你旁邊?」
「沒有啊,蘇童還等在新聞中心呢,我怎麼敢帶她出來冒險,我是回酒店接簡記者的。」
「……」
「顧製片,你還在嗎,聽不聽得見我說話!」
「……」
「顧製片,聽得見嗎!」
顧川一張臉,立在原地,不斷試圖用深呼吸來讓自己冷靜。
何正義看出不對,立刻將手機從他手裡抽出來,走到一邊去和戴曉吾交談,聽到末尾,他亦沉下臉來,問:「你還有多久能到。」
戴曉吾:「再過一個街區就到。」
何正義:「好,那你們注意安全,我們在樓下等著。」
戴曉吾訕笑:「等樓下多冷啊,領導們先上樓吧。」
何正義看了一眼身邊點上煙的男人,捂著話筒輕聲說:「曉吾,新聞中心被炸了,蘇童現在生死未卜。」
十分鐘後,戴曉吾他們找到何正義,四顧一看,完全不見顧川的蹤影。
戴曉吾看著已成廢墟的新聞中心,徹徹底底懵了,雙手抱頭蹲下來,狠狠砸了自己腦袋幾下。
簡梧心裡也有些虛,問:「顧川呢。」
戴曉吾指了指一邊,簡梧視線隨之跟過去,尚揚的塵土裡,顧川正和警察和救援,和知道哪怕一點消息的記者同仁問詢。
他幫不上一點忙,只有跟著救援的隊伍徒手去挖一片廢墟,心裡清楚是杯水車薪,但不這樣徒勞無功地發泄就好像背叛了什麼一樣。
自白天到黑夜,月色清冷。指甲蓋禿了,紅色的血混著泥土,也感覺不出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