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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尚未結束,樹上的葉子已經飄零。這是高原氣候所致。九月深處,樹葉籟籟落滿河邊,在陽光擦亮法號的日子裡,它們成千上萬地停留在此刻業已色澤轉暗的水面;這無數黃色小舟般的落葉大多為胡楊或柳眉兒,紛紛不停地從那些即使在無風天氣也顫動不已的古樹枝上淅淅瀝瀝地飄落下來,但是遇上雪天或是雪後,它們便又被漂得無影無蹤。於是,除了那在盛夏時間宛如大塊大塊的地毯把整個河面蓋得滿滿當當之外,這時的河流之上是一面清涼的鏡子。遺憾的是這樣的河面難得生長睡蓮;那在蓓蕾時期有如浪里金蛇似的一種色藍頭細的水草以及茂密的白色垃圾也都稀疏起來,它們被藍天白雲紡織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宮殿,只要魚兒遊動,水鳥便溜到那水晶般的雲宮裡躲藏起來。
仲秋之際,在這片人魚同居的世界裡,水鳥往往過著一種困惑的日子。它們最怕水面上被白色裹起來的人體,於是整天整天在這片藏族人水葬的水面空隙之間小心翼翼地徐圖前進,不時把頭歪歪低低,對人體的氣味深感迷惘、惶憾,就像在冬天時候對於冰塊消融時採取的防備。這時偶爾遇到拐彎處稍清靜的水面,它們馬上就活躍多了。河面很寬,除其中的太陽島外,大體連成一片。河上的鳥興致來時往往發情似的參差其羽,翻習水上,那起飛降落恍若無數細小而激動的水上飛機。這時,我領略到它們對拉薩河的熱愛遠遠勝過當地的居民和外來的遊客。相比之下,那些為情所困而跳河自盡的女子對拉薩河自然也充滿著熱愛之情,那跳河的動作呈現出奔放的擁抱狀,但也證明了其自私的真相。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她們傷害了我內心的河流!
釣魚一事則只有等到秋末才有可能。大水之後,水面清一色,深黝黝的游魚很難成批看見,拉薩的陽光太毒辣,魚兒們為了美麗的容貌是從不輕意出來曬太陽的。只有等到晚間,當天氣已經轉涼,水色變暗,河面被露水大魚的銀色舞蹈不斷劃破時,這當兒,才有可能釣著幾條小小的。儘管拉薩河裡的魚兒那麼注重保養,但再貪吃的垂釣者見了這樣的魚也沒了食慾。它們長得像我小時候在堰塘里捉到的麻沙丁,用手摸上去,你會感覺粗糙的不是你的皮膚。
第61節:西藏的天堂時光(23)
說來奇怪,有一年建軍節會餐,所有的菜都被掃蕩光了,唯獨中間那一盆酸菜魚無人問津。後來不知聽誰說了一句,那是拉薩河裡的魚,很難吃。因此,人們開始借題發揮。種種傳說加議論,不外乎是它們吃過人肉。望著那些就連魚味道也沒嘗過,卻照樣說此話的人,我想這多少有點聯想作用在使壞吧!
拉薩河上的鳥稱得上稀世之鳥。除了在河畔紅柳枝上不安的一隻孤零零的鳥,或在十月午後從太陽島上橫掠河面引頸長鳴的鷲以外,這裡的一切鳥類生活大都屬於水鳥生活。白天紅嘴鷗似乎很少到這裡來,八哥也是如此,偶爾可以看見一隻野鴿從水上鼓翅而過,飛入河那邊的樹林。但是南來的野鳥三月天時卻常到淡黃色的南岸枯草叢中築窩。另外有兩隻高大的雪雞每天好在這表面有水的草地上往來踱步,一遇聲響則興奮地把頭抬起,群居的麻雀常翩躚於附近沼澤中色狀如棕色翎羽的苔叢之間。
我曾看見過一隻白色的鳥以魔術閃電般的速度捉弄橫過最狹窄路面的紅柳影下放風箏的小牧童。但有時,而且在很長的冬季之內,這裡又既無生命也無生息。河面慢慢冰凍起來,再沒有鳥停下來打破這種沉默,攝影師不再把長鏡頭描准長長的拉薩河,連粗壯的狼毫在這死寂的十二月的毛邊紙上也失去了顫動飄蕩的氣息。那麼多好看的石頭開始呈現在這看上去滑力如指的薄冰上。
在寧靜溫暖的冬季,水裡的色澤真是絢爛之極。站在河橋上看河面下的水可以清澈見底,而跑到河裡才發現水裡的雲朵和藍融為屏障,呈現出種種奇顏異彩,姿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