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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聞言悱然失語，直看著皇帝，一時竟忘了避諱。過得半晌方微垂了頭，道：&ldo;皇上教訓的是，太后的心思，臣妾並不知道。臣妾只知道她老人家大半生的心力都用來撫育皇上，保全咱們大周朝的江山體統。如今即便有天大的過失，也請皇上能夠顧念舊情，給她老人家幾分體面。&rdo;說著竟緩緩跪下身去。

皇帝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寒澈。他放低了嗓音道：&ldo;你起來。&rdo;皇后低頭跪在那裡，卻只是紋絲不動。皇帝心中微慍，語氣間不由帶了幾分冷凝：&ldo;起來。&rdo;

皇后面色一片沉靜，仍舊低著頭，端然的道：&ldo;臣妾不能起來。&rdo;又道，&ldo;臣妾忤逆之罪，請皇上責罰。但臣妾有幾句話卻不得不說。皇上素來以仁孝治國，自然明白&l;孝，利親也&r;的道理。太后她老人家德高望重，舉國上下無不嘆服。如今她命在旦夕，皇上卻連臨終一面都不肯見。如此絕情，怎不叫人齒冷？此事若被大周朝百官臣民知曉，皇上英名只恐毀於一旦。臣妾恬居後位，卻不能勸諫皇上，實在有虧婦德，只能長跪於此，以謝天下。&rdo;

一番話說得皇帝竟然無言以對，只覺心中的雜亂憋悶愈發膨脹開來，簡直要將胸腔整個撕裂。他怔怔的立在屋中，半晌方哼了一聲道：&ldo;你們倆倒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連教訓朕的口氣都是一模一樣。國家社稷，體統江山，她時時處處不忘掛在口邊，可她心裡要真有這些個東西，也干不出那樣的事來！&rdo;

他的語氣起先只是冷冷的，愈到後來竟已經有幾分盛怒於形，高且悽厲的調子，把他自己都給唬住了。只見皇后的身影似乎顫了一下，紫金鑲寶梅花掩鬢鬆動了，虛虛垂在腮旁，她也不敢去推。那掩鬢正中鑲嵌著光潤瑩亮的貓眼石，仿佛一滴巨大的淚珠，映著燈光，搖搖欲墜。皇帝心中忽然一軟，雖然仍是冷著臉，卻已緩了些口氣：&ldo;你要跪，就只管跪著吧。只是你可想仔細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受不受得起這樣的折磨。&rdo;終究嘆一口氣，上前去扶皇后。

皇后這麼做原本也是孤注一擲，聽皇帝說到孩子，又見他親自來攙，便只得順勢站起來，斜簽著身子在下首椅上坐了。

皇帝也重新坐下，平和的問：&ldo;她都告訴你了？&rdo;皇后搖頭道：&ldo;不，臣妾去的時候，太后已經暈厥了。來龍去脈，臣妾並不知情。臣妾只是覺得，&rdo;她話頭一頓，遲疑的道：&ldo;覺得她老人家就這樣孤零零的走，實在是可憐。皇上，太后她，&rdo;她抬頭探向皇帝，只覺那一雙深茶色的眸子泛著鈍重的光，重得垂落下來，重得讓人心疼。

似乎是察覺了她的停頓，他抬起眼來，安靜的瞧著她。那眼裡的光就又變了，煙塵一樣的輕緩、虛妄，夾雜稀薄的溫度，仿佛很深很遠，讓她看不懂。她又再低頭，若有所思的道：&ldo;無論如何，她畢竟也是一個女人。&rdo;

作者有話要說：前一章有一些修改，建議大家重新看一下……

第六十章 淚盡相思灰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后方漸漸轉醒過來。

她迷迷濛蒙撐開眼睛，只覺得極遠處一團亮光映在臉上，暖暖的，又輕又柔。她費力定住神，仔細打量了半晌，方看清是架上的燭光。窗外已泛起稀疏的晨意。金黃油亮的琉璃瓦之上，蒼藍色的天空一線一線，直高到眼目所不能及的地方。原來又是新的一天。她無力一聲輕嘆，重又闔上眼。

屋裡異常安靜，她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像宮牆夾道里的風，呼呼作響。

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來到床前。太后微微一笑，眼也沒抬，只輕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