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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孫大娘已進來將半根更香放在一邊:「孟公子您有需要便叫一聲。」
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只剩一盞小小的油燈照出影子,燈芯草結出小小的燈花,偶爾嗶剝一聲。
渾噩睡去的溫宣魚再度做了一個夢,這一次,她坐在院落中的胡床上,舅媽正在搗鼓院落角的缸蓮,舅舅在一旁說養兩隻蛙,夏天蚊子少。
這是京都一些富戶喜歡的習慣,在缸蓮中養青蛙驅蚊。
夢裡面舅媽說:「青蛙瘦,吃的少,不如換一個。」
舅舅問:「換什麼?」
森冷的院落中,月光落了一身。
然後舅媽這時就緩緩向溫宣魚的方向轉過頭來。
而那張臉,哪裡是她的舅母,分明就是嫡姐溫宣珠的模樣。
然後,她看著溫宣珠森森一笑:「不如換她。」
夢中的溫宣魚想要爬下胡床,卻覺得雙腿根本無法行動,她咬牙幾乎用盡全力。
溫宣珠一邊向她的方向走來,一邊回頭道:「仲霖哥哥,你這次可要幫我。」
然後,一聲枯枝踩斷的聲音,一個月白錦袍的男人自月門處邁過來,他一眼看到了她,那眼神熟悉又陌生,他緩緩向她伸出手……
就在這一瞬間,溫宣魚猛然坐了起來。
「不要!」
她額上的帕子落下,一身冷汗,只覺寒意從脊背到了後頸,而身上的熱和喘不過氣的感覺全部都沒了。這不是她那個小院,不是的,這是哪裡?她惶惶然轉頭,便看見了旁邊關切的孟沛。
「阿魚妹妹,可是做噩夢了?」
溫宣魚滿頭的汗,神色怔怔,有些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
孟沛遞過一杯溫度恰好的藥茶,看她顫著手捧著抿了一口,他不動聲色接過茶杯,問:「我看你情形不太好,可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人嗎?」
溫宣魚下意識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個夢境太逼真了,和上一次一樣。
她雙手收緊,將臉埋在了膝蓋上,努力讓自己靜默下來,但心仍舊像擂鼓一樣。
他看著她。
少女的長髮垂落下來,露出後頸一截白嫩的脖子,上面有細細的絨毛,纖細嬌軟的少女,像一顆可以輕易捏碎的蜜桃。
「我……我夢到了一條蛇。」她悶悶說。
他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拍了一拍,寬厚的手掌,帶著克制到溫柔的力度。
她沒有躲,僵硬的脊背隨著他的動作開始漸漸放鬆,她聽見他說。
「沒事的,只是一場噩夢,醒了就好了。」
前世,真的只是一場已經醒來的噩夢嗎?
聽得裡面的動靜,孫大夫敲門進來,然後再為溫宣魚診脈,這回倒是徹底鬆了口氣:「虧得這一身汗,現在都發出來了。孟小姐,且洗把臉休息一會吧,我家老婆子備著水。日後可不能再由著太陽曬。」
溫宣魚知是眼前人救了他,想起身下床道謝,腳下有些虛軟,孟沛伸手扶了她一下,他的手乾燥溫暖。
孫大夫見狀笑:「小姑娘,孟公子是我救命恩人,老夫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謝。若真是要謝,謝謝你阿兄吧。」
「小孟公子,不是我阿兄。」溫宣魚只能道。
其實方才直到孫大夫給她用了針,緩解了強烈的頭疼,才不知不覺渾噩中睡了去。
她知孫大夫是孟沛的熟人,自然是不應該騙他。
孫大夫聞言有些意外看了溫宣魚一眼,笑道:「方才我看小孟公子一直在這守著,十分擔心,還以為你們是……」
溫宣魚頓時有點窘,這下似乎更不好介紹了,怎麼覺得方才孫大夫有些故意的。她臉皮薄,耳尖頓時竄起一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