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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將刀尖插進那人背後,剩下幾名大漢便都圍了上來。
一場圍殺才剛剛開始。
半盞茶的時間之後,落日西沉,靈州城外的山野被籠上了暗色。大雪仍在下,蓋住了枝頭紅梅,也落了少年滿肩。
季別雲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片深林中。手中的長刀變得沉重起來,他握著刀柄的手掌鬆了又緊,終於在半道上脫力。
刀落在鬆軟的積雪之中幾乎沒有聲音。他耳邊只余自己疲憊的喘氣聲,肺部像是快要壞掉的風箱,吸進去的空氣在裡面灼燒。
他垂下雙眼,正瞧見鮮血滴進雪白的地面,突兀極了。
圍殺他的人已經死了,但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援兵。
季別雲強忍著一身的傷,下意識朝山野深處走去。他腦中已經沒有留存下多少意識,心中只默念著要逃命,腳步機械且沉重。
不能死……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絕對不能死……
恍惚間他借著黯淡的天光瞥見了一抹紅,抬眼看去,紅梅林廣闊無邊,似乎鋪開到了天際。
他竟然在無知無覺中走到了這裡。記憶之中,去往靈東寺便會經過一片梅花林,若是到了冬季,自己便會在梅林中逗留許久,玩夠了才願繼續往前走。
季別雲在回憶與現實中迷失了方向,視野里卻出現了一處光點,他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直到那點光距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他忍不住加快步伐,試圖往前跑去,然而身體不允許他再肆意折騰,沒跑出兩步全身都傳來疼痛。他扶住一株紅梅的枝幹,努力想要看清那束光。
那束光慢慢過來了,又在不遠處停下。
那是一位身長玉立的年輕僧人,身穿皂色直裰,披著一件黑色海青。紅梅白雪與之交相照映,明明低眉斂目面含慈悲,卻和這大雪一樣有著攝人心魄的冷,讓人難以忘卻。
燈籠里的火苗在閃爍著,徒勞增添了一層虛假的煙火氣息。
季別雲心神震動。
他一瞬間想脫口而出什麼,卻又遲疑地抿緊了嘴唇。
是慧知小和尚嗎?
若是慧知長大了,便應該如此人一樣吧。可如果真是慧知,絕不會站在自己面前卻裝作不認識,絲毫不動聲色。
&ldo;施主到何處去?&rdo;
僧人靜立在原地,嗓音如融化了的新雪,涼意一直流淌進了季別雲心裡。
他久久沒有回答,僧人上前一步,垂首又道:&ldo;貧僧路過此處,要回靈東寺。若施主不嫌棄,可隨貧僧前往靈東寺治傷。&rdo;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ldo;施主身上的血,太多了。&rdo;
季別雲突然有些想笑。
血太多了……他身上染的血早已經多得洗不清了。
或許是傷得太重,也或許是無力感湧上心頭,他連一步也邁不出去了。索性將自己的命運交付給不確定的故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昏迷時,季別雲做了個夢。夢裡什麼也沒有,只有山中落雪,而自己站在一株紅梅下,安靜聽著雪落在枝頭的聲響。
一切都安寧至極。
他醒來時受夢境影響,心境也異常平和。許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寧靜,以至於季別雲睜著眼躺了好一會兒才發覺不對勁。
頭頂是樸素的房梁,而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身上蓋著厚實軟和的被子。屋內的桌上正點著一盞油燈,光線柔和。
正在他疑惑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悠遠的鐘響。那聲音仿佛自亘古而來,在他耳邊響徹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