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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謝幼安意外地微微挑眉。
她站到了陸恆身側,眼神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壯漢。而同樣,面前的壯漢也在打量著他們。
忽然跑來一個年輕一些的男子,也望了眼他們,旋即眼神有些畏縮,小聲地道:「祝大哥,他們看起來是士族,不如放他們走吧。庶族以下犯上,可是只有一個死字啊。」
「他們是士族,才會有金子。」
那相貌威猛的漢子瞥了眼他,聲音不低,分明是在說給陸恆在聽,「我們打劫本也就是死罪,士族倒還能多拿些金子。再說士族看不起金子這些阿堵物,給了我們本就也沒什麼。」
望著那軒昂魁梧的大漢,和他旁邊臉上老實巴交,卻同樣拿著柴刀的乾瘦男子。陸恆頷首,卻道:「可我的侍從都未跟在身旁,身上實是半個銅錢也無。」
那大漢明顯一愣,皺起了眉盯著謝幼安。
「我身上也未帶錢財。」見她雙袖飄飄,交襟水紅色襦裙佩玉,臨危亦含笑的從容模樣。那大漢便相信如謝幼安這般士族中人物,是不會將名士看成阿堵物的金子,貼身帶著的。
那大漢在想該如何,卻忽然望見謝幼安腰際掛著的玉玦,於是乾脆道:「小娘子的玉送給我祝老二,我便放你們離開,怎樣?」
謝幼安低頭望著自己的玉玦,卻是微微一愣。今日實在不巧,佩的這一塊玉光澤溫潤,花紋精巧,謝之一字隱約藏在圖案里。正是謝家的玉,傳宗的那塊。
謝幼安出生時謝父便從身上解下,送給裹著襁褓里自顧自笑著的小幼安。
後來一番周折,這塊玉玦落到了陸恆手裡,現在又佩戴回了謝幼安身上。她手指輕撫了撫玉身,觸感溫潤,謝幼安抬眼沒有說話。
陸恆蹙眉,問道,「我觀足下相貌堂堂,何故為賊子?」
朝堂對強盜之罪一向重罰,何況還是以下犯上的打劫士族。此般光明正大的群盜,實在太過膽大包天。
「連年災荒,莊稼顆粒無收,佃戶又繳不上稅賦。半斗糧食一畝地,賠光薄田便只能餓死。」那壯漢語氣低沉,道:「士族當然自然不知我庶族活著的辛苦。倒還不如跟著我祝某賭上一把,輸了也不過一個死字。」
謝幼安默默聽著,雖未表現出來,心中卻是極為驚訝。
吳郡向來田產富饒,魚米之鄉。
不比北方多災多難的農夫,這裡附庸士族的佃戶雖也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嚴寒酷暑。卻是不愁吃飽穿暖的,甚至猶有些盈餘。
在這種情況下,佃戶強盜的念頭稍稍都不會有。
自耕農遇上天災疾病頂不過去,將田產賣給士族變為佃戶和僱農,也都能熬下去。謝幼安眼光掃過一張張面黃肌瘦的臉,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祝大哥,他們是士族,真的也要……」搶完庶族身上錢財後,另外三人向這兒靠來。他們是第一次打劫,顯然還不明白,他們的頭頭,目標一開始便是士族。
謝幼安不說話。
陸恆皺眉,只是道:「災荒已經如此嚴重了麼?」
「郎君身為士族,自然不屑關心此等俗事。然蟻螻再低微,也都是想要活命的。」大漢不再和陸恆說話。他眼睛掠著謝幼安,粗聲道:「小娘子不肯割愛,某便只能硬搶了。」
「足下還是不要動手為好。」陸恆目視前方,道:「官府差役到了,諸位自行逃去吧。」
遠處的確見來了幾位軍士。
原來是那幾位原來是佃戶出身,第一次打劫,拿了錢財後,心軟放了他們離去了。天災的時候,哪怕幾個銅板,庶族亦吃虧不起,當下跑去報了官,還特意強調了有士族受難。
衙門官員一聽有士族受難,當下快馬加鞭派了軍士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