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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头忽然认出了欧也纳,说道:
“她们玩得痛快吗?”
“哦!他只想着他的女儿,”皮安训道。“昨夜他和我说了上百次:她们在跳舞呢!她购跳舞衣衫有了——他叫她们的名字。那声音把我听得哭了,真是要命!他叫:但斐纳!我的小但斐纳!娜齐!真的!简直叫你止不住眼泪。”
“但斐纳,”老人接口说,“她在这儿,是不是?我知道的。”
他眼睛忽然骨碌碌的乱转,瞪着墙壁和房门。
“我下去叫西尔维预备芬子膏药,”皮安训说,“这是替他上药的好机会。”
拉斯蒂涅独自陪着老人,坐在床脚下,定睛瞧着这副嘴脸,觉得又害怕又难过。
“特…鲍赛昂太太逃到乡下去了,这一个又要死了,”他心里想。“美好的灵魂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待久的。真是,伟大的感情怎么能跟一个猥琐,.狭小,浅薄的社会沆瀣一气呢?”
他参加的那个盛会的景象在脑海中浮起来,同眼前这个病人垂死的景象成为对比。皮安训突然奔进来叫道:.“喂,欧也纳,我才见到我们的主任医师,就奔回来了!要是他忽然清醒,说起话来,你把他放倒在一长条芥子膏药上,让芥末把颈窝到腰部下面一齐裹住;再教人通知我们。”
“亲爱的皮安训!”欧也纳说。
“哦!这是为了科学,”医学生说,他的爇心象一个刚改信宗教的人。
欧也纳说:“那么只有我一个人是为了感情照顾他了。”…
皮安训听了并不生气,只说:“你要看到我早上的模样,就不会说这种话了。告诉你,朋友,开业的医生眼里只有疾病,我还看见病人呢。”
他走了。欧也纳单独陷着病人,唯恐高潮就要发作。不久高潮果然来了。
“啊!是你,亲爱的孩子,”高老头认出了欧也纳。
“你好些吗?”大学生拿着他的手问。
“好一些。刚才我的脑袋好似夹在钳子里,现在松一点儿了。你可曾看见我的女儿?她们马上要来了,一知道我害病,会立刻赶来的。从前在于西安街,她们服侍过我多少回!天哪!我真想把屋子收拾干净,好招待她们。有个年轻人把我的泥炭烧完了。”
欧也纳说:“我听见克利斯朵夫的声音,他替你搬木柴来,就是那个年轻人给你送来的。”
“好吧!可是拿什么付账呢?我一个钱都没有了,孩子。我把一切都给了,一切。我变了叫化于了。至少那件金线衫好看吗?(啊晴!我痛!)谢谢你,克利斯朵夫。上帝会报答你的,孩子;我啊,我什么都没有了;”
欧也纳凑着男佣人的耳朵说:“我不会教你和西尔维白忙的。”
“克利斯朵夫,是不是我两个女儿告诉你就要来了?你再去一次,我给你五法朗。对她们说我觉得不好,我临死之前还想拥抱她们,再看她们一次。你这样去说吧,可是别过分吓了她们。”
克利斯朵夫看见欧也纳对他递了个眼色,便动身了。
“她们要来了,”老人又说。”我知道她们的脾气。好但斐纳,我死了,她要怎样的伤心呀!还有娜齐也是的。我不愿意死,因为不愿意让她们哭。我的好欧也纳,死,死就是再也看不见她们。在那个世界里,我要闷得发慌哩。看不见孩子,做父亲的等于入了地狱;自从她们结了婚,我就尝着这个味道。我的天堂是于西安街。暖!喂,倘使我进了天堂,我的灵魂还能回到她们身边吗?听说有这种事情,可是真的?我现在清清楚楚看见她们在于西安街的模样。她们一早下楼,说:爸爸,你早。我把她们抱在膝上,用种种花样逗她们玩儿,跟她们淘气。她们也跟我亲爇一阵。我们天天一块儿吃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