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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風手中一枚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髮簪,處境倒也尷尬,解決了幾個之後,早已是內息空蕩。唐笑之一面扯著他,一面費力解幾個暗扣,卻比他更費力氣些,好在這東西沒什麼機關,倒是解決得很快。
眼瞧著剩下最後一個,周圍的血水也是愈來愈濃,兩人都提著氣往水上浮去,船慢悠悠終於開始往前航行。
夜幕下的荒野草堆里,水岸上長浪沖天,蔓草橫生。一隻手緊緊擒住了柔韌野草,接著,兩個濕漉漉的人就冒了出來。
一個撐著腦袋歪著頭順了順氣,一個倒臥在地咳了半天水。
於是衣衫也不蹁躚飛揚,儀態也不清雅從容,可簡陋的蒼穹下,剎那時光倒卷,倏忽明亮。
巴蜀星野、翠海煙雨、碧水軟紅,傘下笑談生死,橋邊靜看刀光。
蒼野中,各自凝望,暗自沉吟,加深的笑意還未浮現在臉上,就已化作了眼眸盡頭的意味深長。
唐笑之跳將起來,眉梢一跳,把一身血水的外袍丟在地上,用悠悠冷冷的聲音清清雅雅的調子說,&ldo;你在這兒等我。&rdo;
沈南風頗為認命地仰躺在地,瞥了一眼遠行的船隊,喧囂已遠,火光皆靜,血腥氣與火藥味被風送得很遠。他眯了眯眼,嘆道,&ldo;事不可為啊。&rdo;
江上,老雷頭站在一處暗礁之上,森冷兩眼打量著遠去的唐青容。當下一聲怒吼,黑白交雜的長髮卷舞飛騰,手心中青黑色的光芒驀地迸炸爆舞,那黑光齊齊撞在江水之上,發出海嘯颶風般的震響。
一把扇子在他面前撲過,捲起風一簾。
老人佝僂著腰看去,見到唐笑之,披著濕漉散亂的頭髮,漫不經心地搖著扇子,心頭不由怒火大作。
唐笑之雙眼微耀,半聲從骨子裡發出的嘆息,裊裊散落在江上。
帶著點兒夢囈般的悵然。
&ldo;逝者已遠,&rdo;唐笑之聲音悲喜難辨,&ldo;生者,卻要如何自處?&rdo;
老雷頭雙手猛顫,頭上白髮在夜風中蕭然寂寞。看著那遠去的富麗的船,冷冷浸在江水裡,金碧輝煌,耀眼燦爛。他憤怒已極的心裡,莫名生出無由的悲慨。
曾經那麼金粉輝煌的江南豪富、那麼喧曄華貴的百年世家,倘若能夠存活至今‐‐可世上事,從來沒有如果。就那麼忽一空、忽一遠,竟是個山河皆空、萬夜皆白。
那一絲對於人事無常的感慨,從心底曲折生出。族人紛亂的骨血下,是他戀戀難忘的,那帶著江南水汽的,軟紅塵里的過往。可在他衰老年邁之時,回頭望去,鏡花水月都破碎難回。
死者都已解脫自由,而生者,卻要背負著無邊仇恨,被空茫悲痛壓迫,再也無法歡笑。
一切就這麼回到了原點,水依舊是涼的,天依舊是黑的,就像生命流沙飛逝到盡頭,消失在時間的縫隙里。
沈南風仰頭看漆黑的天,濃霧漸散,可見天上明滅稀落的星星。
人們總覺得天星承載了福禍與命運,可是,縱然看盡天下星象,又如何能夠了解這場生命中諸多的無奈?
一念至此,他才覺得冷。冰涼的江水透著衣服貼在身上,實實在在讓人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風從他濕冷的衣襟上貼著大地飛過,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仿佛裸身在冰涼里。
不知往何處來,不知往何處去,只沐此一風,以天為蓋地為席。
冷風落了滿襟,那雙迎著寒風的清澈眼睛,忽然動了一動。
無相有相,無顧有顧
一線昏光,透過疏漏枝椏射進來,把黑漆漆地面亮了一亮。
老鴉嘎嘎亂叫,受驚般遠遠飛去,撕拉的聲音刺破了萬里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