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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下,”仇道民点了一下头,“好的,能深入到课文的情景中去,这才叫会读书──看来你并不是在走神开小差。”
接着,仇道民开始联系实际:“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地主都是黑心肠,我家里是地主,我那个地主分子父亲就正是这样对待穷人的。。。”
彭石贤眼瞪瞪地望着仇道民,听他即兴编出了一个与课文雷同的故事,只不过把鸡叫换成了狗叫。可是,这个仇道民怎么就没有想到,学狗叫只能提醒人们防盗防贼而不可能报晓催工呢!这真是胡编瞎说了,大概他也觉得无法自圆其说,便只能含糊敷衍地将故事结了尾,愤慨地得出结论:“这充分说明我父亲这个万恶的地主分子对穷人是如何地刻薄,如何地狠毒!”
“乱弹琴!”下课后,当仇道民离开教室时,彭石贤说了一句,不知仇道民是否听到,只见他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艺术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产生的效果并不由编者、教者、甚至作者限定,而是读者各有所见,如果作品失真,别人就不买账,引不起感情上的共鸣。说“鸡叫”的故事不真实,并非它以夸张的情节赞扬了一个与坏东家斗争的小长工,而在于它力图得出一个天下东家都很坏的结论来,而解说者的生发就更加离谱,荒唐得硬要人们相信:凡是天下的东家不学鸡叫就非学狗叫不可,这不是在明明白白地糊弄人么!
彭石贤的麻烦只在于,当时,反感与疑惑的读者听者可能不止有他一个,但大惊小怪的却只有他。他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眼下偶尔碰上的,其实是这样一个重大问题:在半个多世纪之后,中国人的生活才有可能挣脱出那个年年讲,月月讲,须臾不可或缺的阶级斗争理论的铁制框套。而此时此刻,当权者却把它视为命脉所系,不识马和鹿者趋之若鹜,识得马和鹿者又屈服于势利而虚假地加以认同乃至赞赏,在如此情形之下,性情单纯质朴,头脑却容易发热的彭石贤就不可能不遭遇众人的追逐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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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该有事。偏是彭石贤一见仇老师就想到“鸡叫狗叫”,一想到“鸡叫狗叫”,便觉得有话要跟李超兰说。一连好多天,彭石贤都甩不脱这种古怪的情绪。这一天下了语文课,彭石贤望着仇老师出门,突然向李超兰发问:“你说,你姑妈怎么会与仇老师相好?”
李超兰不知这问话的来意,只望了彭石贤一眼,笑了笑,没有回话。
彭石贤是在心底里有些看不起仇老师了。过了好几天,彭石贤又跟李超兰说起:“你真的相信仇老师说的那些话吗?”
“什么话?”李超兰问,
“学鸡叫狗叫的事呀,”彭石贤进一步说,“只有鬼才相信呢,全是骗人!难道你说不是?”
“你别问我。”李超兰回避作答。
“那你这就是不相信了!”彭石贤得出结论。
“谁说不信,”李超兰很不高兴,“我当然相信,你真讨厌!”
彭石贤不料李超兰也会用“讨厌”二字来回敬他,他生气了,便有意刁难地:“那你们李家人也都学鸡叫狗叫了!”
这一下,李超兰的眼睛霎时变得火辣辣的,显然是对彭石贤的寻衅十分愤慨,过了好一阵,她才说:“地主都是黑心肠,我最恨我们家。。。 你,你就别与我坐一块好了!”
彭石贤发觉自己刚才出言快了,但没有料到这话有着这么大的杀伤力,可他不肯认错,只说:“谁叫你撒谎。。。 ”
“我没有撒谎,就是没有撒谎!”李超兰断然否定,“我最恨地主阶级,你。。。我真看不惯你!”
其他同学见彭石贤与李超兰在争吵,马上围过来:“出什么事?超兰,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