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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竟坐着骡车归来,穿戴得很阔,带着两份铺盖,几只大包裹,另外还有一只大竹篮子。章老头夫妇几乎不认识他们的女儿了,他女儿就说:“我就是十年前被您卖在玉宅里的那个女儿。在玉宅这些年,是专伺候小姐,小姐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绣香。我跟着小姐在新疆住了八九年,小姐待我很好。现在是因为小姐要出阁了,不愿叫我陪房过去,当一辈子的、r鬟,所以才打发我回来。并给我找了个女婿,姓龙,是甘肃人,他在甘肃有买卖,家里也很有钱。一半天他就来接我,我就要跟他走了。”说着就打开了她的铺盖卷,被褥都是绸缎的,并且很香。她又打开那只竹篮,里边却卧一只长毛儿的白猫,鼻梁上有块黑,很好看。绣香就叫她爹赶紧到外面去买猪肝,好给这猫儿拌饭吃,她并且管这只猫叫做“雪虎”。
这个多年没有回家的姑娘一旦归家,而且又这么阔,在这偏僻的小山村内简直就像是突然来了一位贵人,一时,妗子、姑妈、本家的老祖母和邻居们,就都来看她,问她宅中的事。她却不大细说,只说她夫婿就要来了,就要带她走了,因此亲族邻舍们又都等待着要看她那位女婿。绣香在这里住了几天,她就梳成了汉装少妇的头髻。她的脚在家里时本来缠过,虽在旗人的宅门中做了多年的丫鬟,放了脚,可是穿了尖头儿的坤鞋,还看不出是大脚来。她把带来的一大疋缎子,毫不心疼地剪下来一块,这几天就天天坐在炕头做鞋。
到了第六天上午十时许,她的女婿果然来了。她这个女婿原来长得比她还俊,年岁也跟她差不多,细高的身量,穿着一件蓝绸子的夹袍,青绸裤,系着丝线腿带,穿着双喜缎鞋。辫子很长,是又黑又亮,前面露出一点儿青头皮,像是新剃的。这位姑爷见着丈人、岳母只是作揖,并不叩头,连手中的马鞭子全都不放下,就要叫绣香跟着他走。绣香看见女婿一来,也仿佛一刻也不能在家里待了,就给她父亲留下五十两银子。随着她的女婿出了门。亲族邻居都挤着门看,说:“哎哟!两口子怎么都这么俊呀!真是玉女配金童呀!”
柴扉外早停着一辆车和一匹青色的健马,马上鞍鞯鲜明,并有一口宝剑。那辆车,据赶车的人说,是这位大爷由卢沟桥雇来的,讲明拉到石家庄。章老头和他的儿子,就替姑爷和姑娘往车上搬行李、包裹,那只猫,姑娘说是姑爷的心爱之物,也一定要带走,连猪肝拌饭都装在了篮子里。绣香坐在车里,向她的爹娘擦了擦眼泪,姑爷便骑上了马,拱手说:“再见吧!两年之后我必要带着姑娘回来!”于是车走了,马随着,轮蹄碾着地上的红英,丝鞭在春风里掠动,一霎时,这一对璧人就离开了山峪。
赶车的跨着车辕,还跟骑马的大爷不住地说话,他就问:“大爷您贵姓呀?”大爷回答说:“我姓龙。”声音很细,听着倒有点儿像京城中徽班里著名的小旦。赶车的又问:“您就到石家庄吗?家住在石家庄吗?”大爷却摇头说:“不!我们还要进娘子关往山西去呢!到石家庄换车。你要能往远处去,我们就不用雇别的车了,拉我们到嵩山。”赶车的却摇摇头,说:“不行,至多送您到磁州,远了我们不去。”
车马向着西南行走,正午时在半路打尖,再往前进,当日就过琉璃河到了高碑店。因为天色晚了,便找店住下,赶车的就跟那位大爷支钱。大爷说是没有零钱,随手就给了一块银子,呵!足有二两重。这位大爷真阔。这位大爷叫店里煮了只鸡,并说不吃粗粮食,一定要吃白面。店家就把一盘白煮鸡,和特意由外面买来的白面馒头,两份碗箸,送到了房中。这小店的屋子本来很简陋,墙上悬着一只黑砂碗菜油灯,可是土炕上却铺了闪缎的被褥。黯淡的灯光之下,却照着两个浑身绸缎,齿白唇红的俪影,大爷还正在炕上逗猫呢。大奶奶真是个贤德的媳妇,说是不用店里的脏筷子,人家自己带着“匙箸”,她打开两个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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