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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老黑明白。我快步疾走,同时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稳,宛如行云流水,
这就是驴子的长处。马只有飞奔,腰背才会平稳,驴善疾走,跑起来反而颠簸。
我感到这事儿很庄严很神圣,当然也很刺激,这时候我的意识介于人驴之间,我
感到有温暖的液体浸透棉袄并濡湿了我的脊背,也感到从那女人头发梢滴下来的
汗水落在我的脖子上。我们离开县城原本只有十几里路,而且我们走的是一条近
路,路两侧荒草没膝,一只野兔子仓惶冲撞在我的腿上。
好,就这样到了县城,进了人民医院。那年代医护人员的服务态度真好。主
人站在医院大门口大声吼叫:快来人哪,救命啊!我也不失时机地嘶鸣起来。立
刻就有一群身披白大褂的男女从屋子里跑出来,将那女人抬进屋去。那女人一下
驴,我就听到从她的裤裆里传出了哇哇的叫声。回来的路上,主人闷闷不乐,瞅
着那件被弄脏的棉衣他嘟嘟囔囔。我知道主人迷信思想很重,错以为产妇的东西
肮脏晦气。到达与女人相遇的地方,主人皱着眉头,青蓝着脸说:老黑,这算什
么事?一件新棉袄,就这样报了废,回家怎么跟内当家的交待?——啊噢,啊噢,
我有点幸灾乐祸地大叫着,主人的狼狈相让我很开心。你这驴,还笑!主人解开
绳子,用右手的三根指头,把那件棉袄从我背上揭下来。棉袄上——嗨,不说了,
主人歪着头,屏住呼吸,捏着因为湿透而变沉重、仿佛一张烂狗皮的棉衣,抡起
来,猛力往外一撇,犹如一只大怪鸟,飞到路边的荒草地里去了。绳子上也沾了
血迹。因为还要捆扎盐包,不能扔,只好把绳子放在路上,用脚来回地搓着,路
上的黄土改变了绳子的颜色。主人只穿着一件纽扣不全的小褂,胸膛冻得青紫,
加上那张蓝脸,其相貌颇似阎罗殿里那些判官。主人从路边捧了几捧土,扬洒在
我的背上,又撕来干草搓擦了。搓擦着说:老黑,咱爷们儿这是积德行善,对吗?
——啊噢,啊噢,我回应着主人。主人将盐包捆在我背上,看着路边那辆自行车,
说:老黑,按说这车子,应该归咱们所有,咱们赔上了棉袄,赔上了工夫,但如
()
果咱们贪了这点财,前边积的德就没了对不对?——啊噢,啊噢——好吧,咱爷
们儿就好事做到底,送人送到家。主人推着车子,赶着我——其实我也不用他赶
——重返县城,到了医院门口。主人大声喊叫:哎,那个生孩子的女人听着——
你的车子,放在门口了——啊噢,啊噢——又有几个人跑出来。快走,老黑,主
人用缰绳抽打着我的屁股说,快跑,老黑……
迎春双手沾着白面,从厢房里跑出来。她的眼睛放着光,直盯着王乐云怀中
那个美丽女孩子,伸出手,嘴里喃喃着:“好孩子……好孩子……胖得真喜煞个
人啊……”
王乐云将孩子递到她手里,她接过来,抱在怀里,低下头,在那孩子脸上嗅
着,亲着,一连声地说:“真香……真香啊……”
孩子不习惯她的亲热,哇哇地哭起来。蓝脸呵斥道:“还不快把孩子还给同
志,瞧你那样,大母狼似的,什么孩子也被你给吓哭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王乐云接回孩子,拍着,哄着,孩子哭声弱了,
不哭了。
迎春搓着手上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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