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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中午，卜寧從修建隊回來。溜溜的寒風吹得他直流清鼻涕。他兩手褲兜，縮著細細的脖子趕路。卜寧有個樂天知命的脾氣，他不艷奇人家身上的&ldo;的卡&rdo;、&ldo;針織&rdo;，也不攀比人家的高工資和高樓房。爹能把他從窮得冒煙的小村接到省城，不再每天吃那八兩紅薯面，他就念&ldo;阿彌陀佛&rdo;了。他很知足。何況他娶了媳婦，將要作爸爸。若不是爹把他的戶口弄到省吃商品糧，別說要打一輩子光棍，光怕連小命也難保住。他腦瓜呆木，卻時常高興得偷偷發笑。在&ldo;天堂&rdo;他從不發愁，他從不發牢騷，只要有飯吃，不管好壞，只要有衣穿，不嫌新舊，他就心滿意足了。

卜寧走進家，盼弟好像看到財神爺，急問&ldo;工資領到了嗎?&rdo;

卜寧的消瘦小臉凍得發紫。他急忙湊到爐子跟前，伸出兩隻小手在爐上烤，自豪地說：

&ldo;領回來了。就是不多。&rdo;

&ldo;多少?&rdo;

&ldo;你猜?&rdo;

&ldo;四十。&rdo;

&ldo;不對。&rdo;

&ldo;到底多少，你說呀?&rdo;

&ldo;十八。&rdo;

&ldo;你胡弄我!&rdo;

&ldo;誰胡弄你是小狗。&rdo;

&ldo;啊，這麼少!&rdo;

卜寧上班的修建隊，是鄰村一個退休老工人組織的個體隊伍。靠著在市里干零活來維持。現在天寒地凍活很少了。

&ldo;少?這月還數我多。上月我給工頭買了一盒大前門，托他多派我活才掙了這些，別人還有五塊六塊的。

&ldo;這幾個錢咋過年?&rdo;

&ldo;嗬，你快成大地主了，我在老家過年就大年初一吃頓餃子，初二就是紅薯面窩窩頭。&rdo;

&ldo;窮鬼，嫁給你算倒大霉了。少吃，缺穿，住老鼠洞。&rdo;

&ldo;咦，你還覺著不合算?我這個省城吃商品糧的，找你作老婆是照顧你。我還嫌你長得醜哩，嫌跟我受罪，你咋不嫁省長的小子，天天吃大肉，住大樓，掙大錢，當大官，你跟人家提鞋，人家還嫌你手指頭粗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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