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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孝晨不讀書,他成績差,早早輟學。跟周天很多年前是一個村子的小學同學,後來,周天的爸爸去縣城開大車,張孝晨家也出來打工。幾經輾轉,兩人又生活在了同一座城市。
他是這條街上的靚仔,細腰長腿,戴誇張的耳釘,一面叼著煙,一面給客人烤魚。穿校服的女學生們喜歡死了張孝晨,你推我,我推你,一臉羞澀互相咬著耳朵,跑大老遠偷來吃燒烤。味道如何不知,但煙燻火燎後面那張臉是好帥好帥的。
這種事不敢被家長知道,鐵定會罵死,畢竟,這條巷子一到夜幕降臨總有些曖昧氣氛,帶著脂粉味兒。周天看到張孝晨在那裡跟女學生調笑,他指間的煙,顫顫的,眉目是那種特別凌厲的模樣,像頭不懷好意的狼。
周天停了單車,喊他:
「張孝晨。」
張孝晨抬頭,喉頭一動,「周天」兩個字立刻正經了很多。
燒烤店二樓還有位置,露台那擺了幾張油膩膩的桌子,周天上來後,發覺風大很多,她拿起缺了一角的噴壺,給月季澆水。張孝晨上來時,看到的,正是女生彎腰安靜照料花草的情形。
他穿二十五一條的牛仔褲,又破又油,但人是桀驁不馴的:「我聽黎姨說,你上次月考差點考第一,怎麼樣,今晚我親自烤給你吃,慶祝一下。」
月考前十都會獎勵錢,至於第一第二,錢沒差,只是第一更好聽,周天想要更好聽的第一名,這麼聽張孝晨說著,有張臉,就冷不丁地浮現在眼前,男生輕視的語氣還縈繞在耳畔,她看張孝晨一眼,嘴唇開合:
「羊肉那麼貴,我不吃,我問你,幫我聯繫的那個事,怎麼樣了?」
張孝晨笑得吊兒郎當,眉峰本來偏凶,偏還啐一口:「我操,開個玩笑,你還當真,傻不傻?」
「我需要錢。」周天面無表情回答他,「我媽現在關節不太好,總是偷吃止疼藥,我周末可以拍,你陪我去。」
張孝晨眉頭緊擰,吊著眼梢睨周天,說:「你是好學生。」
「狗屁。」女生溫聲爆粗,「要幫就幫,不幫少廢話。」
張孝晨拿周天一點辦法都沒有,底下有人喊他,他聳聳肩:「那等我聯繫。」
周天點頭,跟他伸出手,張孝晨瞧得雲裡霧裡:「幹嘛?」
她頭一偏,少女的臉在風裡像脆弱的花枝,但神情是篤定的:
「煙跟打火機給我。」
「喂,周天,這可不是好學生該幹的事。你又不會,要來幹嘛?」張孝晨說這話時,帶點兒規勸。
「你今天廢話特別多。」周天淡淡說,她走過去,毫不見外地從張孝晨兜里找出打火機,把他耳後夾的煙捏在手裡。
玫瑰花瓣一樣的唇張開,含住濾嘴,她自己點了火,啪嗒一聲,火苗仿佛要直竄臉上。
煙的味道奇怪,但一口一口嗆到肺里的撞擊感很新鮮。露台下,喧雜的街道,熙攘的人流,有人把車喇叭按的震天響,髒話不絕於耳。周天轉過身,趴在欄杆上吹風。
周天的心思很深,從小就是,張孝晨不懂,所以他只是靜靜看她幾眼,轉頭溜下了樓。
我一定要離開這種地方,女生沒頭沒腦地想著,鼻底,是濃到化不開的煙火氣--小飯館們鍋鏟碰撞的聲音格外雜亂。
「砰」的一聲,不知是丟出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沒扔准,掉在綠色大垃圾桶外,摔了個五彩斑斕,餿水橫流,周天循聲看過去,腦子裡想到的是媽媽的三輪車轍上,也曾滾過的污跡。
不知為什麼,青春期的沉悶乏味在這一刻,尤其明顯,她猛地吸進去一口,嗆到直咳。瑩白的手指抖動,有菸灰落下去,周天是在這個時候和底下投過來的目光對視上的。
是梁嘉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