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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瑤看著他,像看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兩個人走出飯店,走到外面的大馬路上,兩側是高大的法國梧桐,應城哪哪都是梧桐樹,筆直筆直的,又高又大,葉子濃密的時候,能遮住大片的陽光。
這時候是晚上,路燈掩映在濃密的梧桐葉子裡,澄黃的燈光潑撒在地面上,像是碎了一地的金子。
「小南方」是家粵菜館,應城西北角,在居民區,很偏僻的地方,要不是老同學開的,他們也不會選這麼個地方,晚上路上都沒什麼車,連人也罕見,只有附近的老人們出來遛彎的身影。
他和她坐在路邊的木質長椅上,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兩個人明明離的那麼近,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怎麼也觸不到對方。
「宋子言,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唐瑤斟酌了很久,最終只能說出這麼一句,這麼多年,這麼多事,無數句曾經想著見面一定要說的話,可如今見著了,腦海里翻江倒海,能說出口的,也只是這麼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以前看電視劇,碰見這樣的情節,她總會吐槽一句,「真爛俗!」
可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也不能免俗。
沒等他說話,她又開口,「這些年我總在想,年輕的時候太過衝動和偏激,我總是想給你當面道個歉,卻沒想到,再見遙遙無期,這麼多年,竟沒再見過。」
宋子言從口袋裡摸出煙,問她,「介意我抽支煙嗎?」
她搖了搖頭,他才點著,吸了一口,才回答她,「沒什麼好與不好的,看得開了,什麼都好。你以前不是最討厭應城了嗎?如今這裡沒了值得你去留戀的親人,終於沒了羈絆,還回來做什麼?」
「這些年也各處走來走去,發現無處可走,只能回來。」這世界那麼大,年少的時候總以為長大了就是天高海闊,可以到處去飛,可其實,真的可以到處飛的時候,卻早已沒了當初的那份心境,自由有時候帶來的,是無所適從。
他忽然嗤笑了聲,低聲說了句,「算了,你因為什麼回來,和我也沒什麼關係!」
她「哦」了聲,感受著胸口那股悶疼,嘴裡一陣一陣地泛苦。
他接著說,「我只是想提醒你,無論你學醫的初衷是什麼,但既然學了這麼多年,就該對得起這麼多年的努力,對得起你的從醫誓言,唐瑤,你最好不是因為我回來的,我給不了你什麼,這麼多年,你早該想明白了。」
唐瑤垂著頭,聲音很輕,「你想說什麼?」
「回北京去吧,那裡比這裡更適合你發展。」他開口,語氣淡的沒有半分溫度。
「你那麼優秀,不也在這裡嗎?」
「那不一樣!」
「可我覺得一樣!」
他不再說話,兩個人長久地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為什麼……非鬧這樣僵呢?我承認年少的時候,是我偏激,可我道歉了,也懺悔了,這麼多年了……還是不能原諒我嗎?」她的聲音很輕,混著梧桐葉子沙沙的聲響,落在他的耳畔。
明明準備好把事實講給她聽,明明準備了最冷硬的態度,明明打算用刀口面對她,讓一切都徹底終結,在死局還未開始的時候。
可是這個時候,看著她低垂的雙眸,和單薄的身影,他就什麼話也不想講了。
算了,留著吧,帶進墳墓去,永遠也不要讓她知道。
兩個人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再說話,仿佛剛剛的對話只是一個深夜裡的噩夢。
過了很久,他才站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他似乎是煩的很,重又點了一支煙,灰色的煙霧被風吹的四散,她嗅著偶爾飄過來的煙味兒,仿佛聞到了他心中的燥亂。
他們兩個一起上了樓,然後再沒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