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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著,你把手機給我。」
陳越遞給她,她翻到通話記錄,和蔣攸寧的最後一通是前天晚上的十點半,至於微信,交流停在昨天早上,她說了句早安,他拍給她一張圖片,是人行道上溫亮的晨光。
二月以來,嵐城的好天氣持續了很久。她熄屏,環顧四周,陌生安靜的輸液室里只有寥寥幾個人。大家都戴著口罩,眼神疲倦而防備。
她忽然有點難過:「對不起。」
陳越沒有應聲,過了會兒,他摟過她的肩膀,用力按了按:「傻子,又不是你想生病的。」
。
陳越來漢城前自認做了萬全的準備,但親臨其境,才意識到他的認為有多可笑。
去年十一他來這兒,還在埋怨買個早點都要取號,如今哪哪兒都沒人,他一下子成了受限的瘟雞。關心他的人有很多,老媽、吳桐、員工,甚至還有不知第幾任的女友,他一律回復還好還好,實則內心也發憷,好在於燕是天生的大膽加木膽,有她在身邊,最不用愁的就是怎麼辦:
封城之後,超市裡的搶購潮愈演愈烈,於燕沒空去搶,住處只有泡麵和一袋蘋果。他擔心要餓肚子,她卻刨完蘋果還不忘分他一半,安慰他說短缺只是暫時的,國家做決策之前肯定做好了調度;
分部開視頻會議,她總是先聽大家的報告,再指出問題,她會體諒居家辦公的同事,到了自己這兒就什麼都行行行;
她白天奔走,晚上寫稿,抽空還會聯繫各路朋友,找線索,傳物資,明明前一秒還在打哈欠,下一秒接到電話,語調立馬清醒。
她給人的感覺永遠積極正向,最近的一次失態,還是在爭取到吳易謙的跟采機會後,她找不到營業的理髮店,就自己動手,結果把長發剪成了狗毛,對著鏡子懊悔地嘀嘀咕咕。
髮型變了,好處是她深入病區仿佛戰神附體,壞處是再跟蔣攸寧通話,她就不願意視頻了,只會一邊抓著狗毛一邊躲回房間,撒嬌催促那人休息。他時而不屑一顧,時而怨氣深深——他向來覺得戀愛感覺的產生離不開荷爾蒙,可這兩人聚少離多,荷爾蒙能發揮的效力也有限,所以,他是真的想不通,也是真的羨慕,畢竟他從來沒談過這樣的戀愛。
夜深了,陳越打了個哈欠,點開微信里和蔣攸寧的對話框。
他們的私下往來幾乎為零,只在前兩天,那位蔣醫生大概太久沒見到女朋友而怕她報喜不報憂,才來問他:「她怎麼樣?」
「睡了。」他覺得他低估了她的能量,「她沒你想的那麼弱。」
那邊卻沒立即回復,過了會兒才說:「她只是很少示弱。」
……
陳越不以為然,他習慣了於燕鐵娘子的心性,卻忘了這一個多月以來她每天都在超負荷工作。持續的精神高壓,補給又沒跟上,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眼下看來,蔣攸寧才是對的。
。
陳越打了第n個哈欠,側頭對上某人無辜的眼神。
「怎麼還不睡?」
「我不困。」於燕勉強擠出一點笑意。
「那——我眯會兒?」他確實也熬不住了。
看了眼點滴,他訂了半小時後的鬧鐘,不料這一眯,再醒來已接近四點。
他猛地坐起,看向旁邊,點滴已經撤掉,於燕卻低垂著頭。
他推醒她:「你怎麼不叫我?」
「沒事,走吧。」她起身,卻沒站穩,陳越碰到她的手,竟然有些燙。他心裡一慌,又去碰她額頭:「老天,你不會發燒了吧。」
「護士!她發燒了!」
「不要喊。」護士還沒換班,有點懵地走進來,「這裡不設發熱門診,我給你測測體溫,真發燒了給你辦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