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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管他犯不犯法,老子就煮了你,你等著。&rdo;廚子向狗說。
&ldo;噯,都說狗肉聞起來比別的肉都要香。&rdo;何干說。
&ldo;是啊,治絛蟲就是用這法子。把人綁起來,面前擱碗狗肉,熱騰騰的。&rdo;打雜的道,&ldo;他夠不著,拼命往前掙,口水直流,末了肚子裡的絛蟲再也受不了了,從他嘴裡爬出來,掉進碗裡。&rdo;
每次廚子老吳揚言要宰了狗,傭人就一陣的取笑討論,跟請先生一樣成了說不厭的笑話。琵琶只有裝作不聽見。
有天早上狗不見了。琵琶與陵屋子找遍了,還到衡堂里去找,老媽子們也幫著找。下午佟干輕聲笑著說:&ldo;廚子送走了,送到虹口去了。&rdo;漫不經心的口氣,還是略顯得懊惱,難為情。
琵琶衝下樓去找廚子理論。
&ldo;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狗丟了,沒那條狗我的事就夠多了。&rdo;他說。
&ldo;它老往外跑。&rdo;打雜的道,&ldo;我們都沒閒著,誰能成天追著一隻狗?&rdo;
&ldo;那隻狗這一向是玩野了。&rdo;何幹道。
&ldo;佟干說是你把它送到虹口了!&rdo;
&ldo;我沒有。誰有那個閒工夫?&rdo;
。她不過這麼說說,怕你跑到街上去找。&rdo;何幹道,&ldo;你可不准到街上去亂走。&rdo;
&ldo;是廚子提了。&rdo;琵琶哭了起來。
&ldo;嚇咦!&rdo;何干噤嚇她。
&ldo;我只知道今天早上狗不在廚房裡,我可一點也不想它。&rdo;廚子說。
&ldo;它自己會回來。&rdo;何干跟琵琶說。
&ldo;只要不先讓電車撞死。&rdo;廚子說。
他們知道她不能為了母親送的狗去煩她父親。當天狗沒回來。隔天她還在等,並不抱希望。下午她到裡間去從窗戶眺望,老媽子們的東西都擱在這裡。一束香插在搪磁漱盂里,擱在窗台上。末端的褐色細棍從未拆包的粉紅包裝紙里露出來。我要點香禱告,她心裡想,說不定還來得及阻止狗被吃掉。到處找不著火柴。老媽子時時刻刻都警告她不能玩火柴。劃火柴這麼危險的事只能交給老媽子們。她惦記著下樓去,拿客室的菸灰缸里的火柴,又疑心自己劃不劃得著。總是可以禱告。不然那些沒錢買香的呢?老天總不會也不理不睬吧。她抬頭望著屋頂上白茫茫的天空。陰天,慘澹的下午,變冷了。老天像是渴望煙的樣子。還是去拿火柴的好。可是她頂怕會闖禍失火。還是禱告吧。又不願意考驗老天爺的能耐,末了發現什麼也沒有,沒有玉皇大帝,沒有神仙,沒有佛祖,沒有鬼魂,沒有輪迴轉世。她的兩手蠢蠢欲動,想從白茫茫的天上把秘密摳出來。好容易忍住了,一手握住那束香,抬頭默念,簡短清晰,更有機會飛進天庭去:
&ldo;不管誰坐在上頭,拜託讓我的狗威廉回家,拜託別讓它給吃了。&rdo;
反覆的念,眼圈紅了。在窗台前又站了一會才出去。不會有用的。沒有人聽見,她知道。連焚香的味道都沒有,吸引不了玉皇大帝的注意。
晚上醒過來,聽見門外有狗吠。睡在旁邊的何干也醒了。
&ldo;是不是威廉?&rdo;琵琶問道。
&ldo;是別人家的狗。怎麼叫得這麼厲害?&rdo;
&ldo;說不定是威廉。下去看看。&rdo;
&ldo;這麼晚了我可不下去。&rdo;何干悻悻然道,&ldo;樓下有男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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