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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要這個?好吧,足你的了。&rdo;他將金鎊收進了口袋,把她放到地板上。
何干討好的笑,想打圓場。&ldo;洋錢也很值錢吧?&rdo;
&ldo;傻子不識貨。&rdo;他冷哼了一聲,邁步出了房間。
又一次她母親還在家,他心情好,彎腰同琵琶一個人說話。
&ldo;我帶你到個好地方。&rdo;他說,&ldo;有很多糖果,很多好東西吃。要不要去?&rdo;
他的態度有些惡作劇、鬼鬼祟祟的,弄得琵琶惴惴然。她不作聲,她父親要拉她走,她卻往後躲。
&ldo;我不去。&rdo;
&ldo;你不去?&rdo;
他將她抱起來,從後頭樓梯下去,穿過廚房。她隱隱知覺到是為了不讓她母親看見。跟他出去非但危險,也算是對母親不忠。她緊緊扳住後門的軸條,大嚷:&ldo;我不去,我不去!&rdo;
她挨了打,還是死不放手,兩腿踢門,打鼓似的咚咚響。他好容易掰開了她的手,抱她坐上人力車。到了小公館她還在哭。
&ldo;來客了。&rdo;他一壁上樓一壁喊。
房間仍舊照堂子的式樣裝潢,黃檀木套間與織錦圍邊的捲軸。蓋碗茶送上來了,還有四色糖果瓜子,盛在高腳玻璃杯里,堂子裡待客的規矩。有個女人一身花邊黑襖禱,纖長得和手上拿的煙一樣,俯身輕聲哄著琵琶,幫她剝糖果紙,給她擤鼻子擦眼淚,並不調侃她。她的手指輕軟乾燥,指尖是深褐色,像古老的象牙筷。琵琶不肯正眼看她,羞於這麼快就給收服了。姨太太並沒有在她身上多費工夫,榆溪也不堅持要琵琶跟她說話。兩人自管自談講,琵琶在椅子上爬上爬下,檢查家具的下半部,像一隻狗進了新屋子。樣樣東西都是新的,自然也都潔淨無瑕,像是故事裡收拾的屋子。
&ldo;她喜歡這兒。&rdo;榆溪輕笑道。
&ldo;就住下來吧?不回去了?&rdo;姨太太傾身低聲跟琵琶說,&ldo;不想回去了是不是?這裡比家裡好吧?&rdo;
琵琶不願回答,可是她父親帶她回家又合不得。老媽子們嚇死了。她母親也生氣,卻笑著說不犯著瞞著她。
他們都是遙遠的過去的人物了,她一點也不留戀,可是在家裡有時確實是無趣。她時時刻刻纏著何干,洗衣服也粘著她。她彎著腰在爪腳浴缸里洗衣服,洗衣板撞得砰砰響。閒得發慌,她把何乾的圍裙帶子解開了,圍裙溜下來拖到水裡。
&ldo;唉哎噯!&rdo;何干不贊成的聲口,衝掉手上的肥皂沫,又把圍裙繫上。系上又給解開了,又得洗手再綁上。琵琶嗤笑著,自己也知道無聊。碰到這種時候她總納罕能不能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像她在公園看見的黃頭髮小女孩,只是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是天津的一個中國女孩。她的日子過得真像一場做了太久的夢,可是她也注意到年月也會一眨眼就過去。有些日子真有時間都壓縮在一塊的感覺,有時早幾年的光陰只是夢的一小段,一翻身也就忘了。
靠著浴缸單薄內卷的邊緣,她用力捏自己,也只是悶悶的痛。或許也只是誤以為痛,在夢裡。要是醒過來發現自己是別的女孩呢?躺在陌生的床上,就跟每天早上清醒過來的感覺一樣,而且是在一幢大又暗的屋子裡。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麼原故,總覺得外國人是活在褐色的陰影里,從他們的香菸罐與糖果盒上的圖片知道的。沈家穿堂上掛了幅裱框的褐色平版畫,外國女人出浴圖,站著揩腳。朦朧微光中寬背雪白,浴缸上垂著古典的繡帷,繡帷下幅落進浴缸里。白衣阿媽銳聲吆喝樓下的孩子,吵醒了琵琶,紗門砰砰響。她母親在洗澡,她父親吃著早餐,濃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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