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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廊道上走了一小段，看四下無人，段成式輕聲說：&ldo;鍊師姐姐，我……&rdo;

裴玄靜止步，微笑地望著他。

頓時，段成式又不知從何說起了。他想打聽金縷瓶的去向，更想把最新發現的血珠告訴裴玄靜，還有自己關於&ldo;海眼&rdo;的猜想……可是此時此刻，這些話題都不合適了。畢竟，若茵阿姨死得不明不白，裴玄靜在忙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只能把自己的奇思怪想先擱下來。

段成式問：&ldo;鍊師姐姐，我可以幫你做什麼嗎?&rdo;

&ldo;當然咯，我本來就打算請小郎君幫忙呢。&rdo;裴玄靜說，&ldo;仙人銅漏有諸多疑點。首先，這麼貴重的寶物怎麼會壞?其次，三娘子剛把銅漏送出宮，當天晚上就死了。雖說目前還看不出兩者之間有關聯，總歸叫人懷疑。所以，我想請小郎君從你阿母那裡拿到修理鋪的名字。&rdo;

&ldo;這倒不難。找到鋪子以後，要叫工匠來修理銅漏嗎?&rdo;

&ldo;不。我方才已經說了，仙人銅漏在你府上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rdo;裴玄靜說，&ldo;我是想請段小郎君去修理鋪探訪一番，與工匠們聊聊，了解一下鋪子的背景、工匠的手藝等等。尤其要確認他們是否認識你若茵阿姨，熟悉程度怎樣……&rdo;

&ldo;我明白了，就是去察言觀色，打探情報!&rdo;

裴玄靜笑道：&ldo;段小郎君必不負我所託。&rdo;

段成式也微紅著臉笑了。

看著他可愛的模樣，裴玄靜的心中十分溫暖。和那麼多心事重重、欲語還休的成人打過交道，愈發覺得少年人的可貴‐‐純真、熱情，對人對事始終抱有善意。真希望他能永遠如此，一輩子活得像個少年。

裴玄靜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段成式馬上問：&ldo;鍊師姐姐，你不開心嗎?&rdo;

裴玄靜沒有直接回答他，卻反問：&ldo;小郎君，你覺得若茵阿姨是個什麼樣的人?&rdo;

&ldo;若茵阿姨嗎?我覺得……她是個特別、特別聰明的人，&rdo;段成式的眼神又活絡起來，&ldo;就只比鍊師姐姐差一點兒。不過，她是個不開心的人。&rdo;

&ldo;不開心?&rdo;

&ldo;嗯……&rdo;段成式難得地字斟句酌起來，&ldo;她的不開心和別人還不一樣。比方說，我阿母會因為丟了東西或做錯了事而不開心。阿母的不開心其實是懊惱，說過去也就過去了。但是若茵阿姨，我總覺得她心裡特別想要什麼，卻怎麼也得不到，所以她的不開心裡有許多焦躁。她就算在笑的時候，也讓我覺得緊張，替她著急。&rdo;

裴玄靜暗自心驚。雖只和宋若茵見過一次面，她的喜怒無常卻給裴玄靜留下了深刻印象。現在，少年段成式把宋若茵的問題準確地形容了出來‐‐欲求不滿。

在返回輔興坊的馬車上，裴玄靜打了個盹。昨晚基本沒怎麼睡，實在很睏倦了。當她被一陣喧鬧聲吵醒時，掀開車簾一看，已到金仙觀外。

金仙觀前炸開鍋了。

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簇擁著，似乎正要往觀內闖。

裴玄靜一眼就看見李彌，雙手橫握一條又長又粗的門閂，擋在觀門口，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可他的身軀那麼瘦小，獨自面對上百號人，這場面實在既滑稽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