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第1/2 页)
當年重修王府,先帝一再升格規制,禮部尚書三代老臣脾氣古板,險些氣得辭官告老還鄉。京城傳說,琰王府白玉作底琉璃為瓦,屋裡堆得全是奇珍異寶,地上鋪的都是銅錢金子。
自端王過世後,雲琅就再沒進過王府。只當坊間傳言誇張離譜,一路走過來,才發覺傳言也有傳言的道理。
雕樑畫棟都還在,前府後園,一進富麗堂皇,二進秀麗幽深,曲廊亭榭,遠比尋常王府氣派。
雲琅被人領著,穿過大半個王府,帶到了處格外不起眼的偏殿。
「王爺說,他還有棋局未了,脫不開身。」
下人引他入門,在殿中坐下:「請雲公子在此稍待。」
室內暖意融融,大概是燒了地龍取暖。雲琅順手換了個暖爐抱著,正在研究太師椅的木料,聞言抬頭:「什麼局?」
下人一板一眼:「棋局。」
「打攪一下,你這裡真是琰王府?」
雲琅撐著桌沿,向窗外看了看:「琰王蕭朔。從玉,炎聲,琰琬的琰,意思是美玉的那個……」
「不是。」下人道:「琰圭的琰。」
雲琅微頓,收回視線。
下人朝他一拱手,出了門。
雲琅扶著桌沿,站了一陣,低頭笑了下。
他放下暖爐,撈住鐐銬叮噹作響的鐵鏈,攥在手裡,慢慢坐回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
琰圭九寸,專伐不義。
有背德、棄義、行卑、信劣者,使誅討之。
雲琅深吸口氣,閉上眼睛。
從御史台到刑場鍘刀底下、再一路到琰王府,他臉上始終帶著的笑意終於一點點淡了。
他向後靠進椅子裡,抬手捏了捏眉心,肩背又撐了幾息,也一點點、無以為繼地鬆懈下來。
琰王府很安靜,偏殿就更安靜。窗外連走動的聲音也沒有,偶爾能聽見幾聲鳥鳴,和越來越凜冽的風聲。
雲琅側過頭,隔著窗紙向外看了看。
暮色已經極濃,天陰沉得動輒能撲面壓下來,燈籠下面已經隱約能看見細碎雪粒,被風卷得毫無章法。
這場雪已經憋了幾天,遲早是要落下來的。
雲琅未雨綢繆,把暖爐往懷裡抱了抱,扯了條厚實的裘皮搭在腿上。
他認識蕭朔的時候,人們還不會或恭敬或畏懼地叫一聲「琰王」。
先帝還在,先皇后還是雲家實際的當家家主。他從小被抱進宮裡養著,仗著先帝先後寵愛無法無天上房揭瓦,那天剛好看見了端王帶進來的小皇孫。
先帝為人寬善,又已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其實並不太過要求諸皇孫學業。但蕭朔不知天資不好還是開蒙太晚,即使在皇孫之中,也全然算不進中上。
不要說下棋,書都讀不好。半點沒能隨著父親的天賦過人、驍勇善戰,漲紅著臉在大殿之中站了半晌,磕磕絆絆背了篇《孟子》,勉強練了一套軍中拳法。
練到一半,腳下踩著個栗子沒站穩,一頭栽在了地上。
雲琅有一搭沒一搭地想,沒繃住,笑了一聲。
小皇孫粉雕玉琢,穿著鼓鼓囊囊的厚實夾襖,摔得灰頭土臉茫然怔忡。
故人往事,依稀還在眼前。雲琅唏噓一陣,往囚衣夾層里摸了摸,翻出個從御史台搜刮的栗子,正要捏開拋進嘴裡,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雲琅捏著栗子,張著嘴,愣了下。
門外,甲兵衛士漠然森嚴。
天已黑透了,掌了燈,光從廊間投過來,在屋內落下分明人影。
一別經年,琰王身形軒峻,墨衣壓著層疊金線,血紅內襯映在燈燭下,翻出一片黑巒一片血海。
蕭朔背著光立在門口,眉目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