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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冰冷無垠,微微的鼾聲持續穩定。
晏少卿又翻了個身,還是沒忍住睜開了眼。
以往李兄的鼾聲好像沒這麼擾人。
月影入窗,氛圍幽靜,晏少卿睜著眼,忽然想到他備考秋闈的那個春天。
那時魚姒比他還要緊張,生怕照顧不好他,常常深夜提燈送夜宵來,之後便陪在他身側,研墨也好添香也好,總之一定要陪著他。
春夜靜謐,他侍弄的幾盆花也悄然綻放,花香裊裊,伴有啾啾蟲鳴,燭火葳蕤昏黃,月色朦朧清淺,她就在他身旁,低眉亦溫柔。
晏少卿有些微的失神。彼時一心只有秋闈,現在回想,才恍然發現那畫面是多麼的靜好。
同窗有人常調笑紅袖添香,令他反感不已,可現在,他忽然覺得,也許他反感的只是那話語中的狎昵輕浮而已。
所謂紅顏知己,哪裡比得上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呢?
他有夫人,夫人在側,不比任何百媚千嬌更熨帖麼?
更何況,也只有夫人才會一心為他好,不小心弄出聲音都要抱歉望向他,生怕打擾了他,若是旁的什麼人,他哪還有什麼安生可言。
晏少卿翻了個身,床鋪有些狹窄,倒是像他書房裡的那張羅漢床。
那時他宿在書房,一人睡還算寬敞,但有時候實在太晚,他也不放心魚姒自己提燈回房,左思右想,便讓她也在書房歇下。
寂寂春夜裡,他們夫妻二人便擠在那張羅漢床上,雖不舒坦,但挨得近了,心中竟有種奇異而長久的安定滿足,無論是眼睛的酸澀還是腰背的酸痛,好像都憑空消失了。
說來秋闈過後,他還想念過那段時間,只是他沒事睡書房做什麼?魚姒也不會再陪他委屈,而臥房的床又不小,要怎麼睡才能重獲彼時懷中緊緊依靠的圓滿?
只得作罷了。
想來想去,晏少卿又翻了個身。也不知魚姒自己在家中是何光景,她那樣纏他,這幾日他不在,不知道會不會鬧脾氣。
藥已停了,也折磨不到她,這幾日家裡恐也忙碌,她應該也沒有心思學什麼,但也沒人有時間陪她,這樣算下來,她豈不是很無趣?
晏少卿皺起眉,可很快,他又想到,櫻桃從小伺候她,應該能給她解悶兒。
玩棋也好,看雪也好,又或是夜間孤枕難眠,總也無須他擔心。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神色忽然頓住。
以往他久住書院,魚姒是不是常常輾轉反側,最後喚櫻桃到床邊陪她說說話?
定是這樣,魚姒她本□□粘人,對著從小到大陪她的櫻桃,她便只是魚家的小姐,不是他的夫人,自然也不必再強裝什麼。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澀。
這些,他過往竟不曾想到過。
第24章 對不起
晏少卿板板正正躺著,靜望夜色。
在魚姒遞出和離書的那天,他回來時有些焦急。若非無事,魚姒並不會半途使人叫他回家。
他匆匆趕回去,一路直奔臥房,迎接他的,卻是句句妥帖訣別的和離書。
那時他想,他與魚姒夫妻恩愛,連口角也沒有過,他們本應白頭到老,一生美滿。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要和離,聽到她說「後悔」,他更是滿心迷惘不得解。
現在,他明白了。
他自以為婚後美滿幸福,可其實他為人夫,無論是體貼還是關懷,全都浮於表面。
天冷有沒有添衣、病癒胃口有沒有好轉、家事繁不繁忙、最近有無麻煩……點點滴滴,刨去他與魚姒,隨便換成家裡的誰都沒有異樣。
可魚姒明明是不一樣的。
她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枕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