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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昨晚回來的吧!然後睡那。」古阿霞看他點頭,又說,「拜託,你起身也發個聲音,別像個鬼嚇人。」
帕吉魯安靜看著她。火塘里的火炭這時亮了些,小火苗綻開了,比上一刻更亮些,更溫暖些。帕吉魯仍是安靜看著她,在客廳最細微的變化里。這讓古阿霞很彆扭,她不喜歡這樣被人看,於是忙著開口說話。她教帕吉魯幾個簡單的回答,比如,人家問問題,覺得對了就發出「嗯」的聲響,不對則回應「喔」,不要學水鹿看到手電筒在愣頭愣腦,要逃要死也不是。
「喔!」
「你懂了我剛剛說的沒?」
「嗯!」
「聽過趙天民和吳天雄的故事沒?我聽人說,只要是伐木工,都聽過這兩個人的事。」她抓個新話題。
「嗯!」
「這時要說呀!別像便秘,嗯嗯個不停。」
帕吉魯的頭一下左偏,一下右偏。等待答案的古阿霞沒有不耐煩,出乎她意料,帕吉魯隨後用非常緩慢的口氣講起吳天雄的故事,連地點與時間都巨細靡遺。古阿霞把每句話聽到心裡,隔著火塘的火,她側臥身子,撐著腮幫子,看著他說話時的舌頭在嘴裡遊動,她從心底認為,這傢伙挺會講的,就怕柴火與時間不夠用。
客廳這時多了個人。素芳姨從樓梯走下來,她被古阿霞尿急般衝下樓的聲音吵醒,便踩響了樓梯下去查看,看到帕吉魯很努力地跟古阿霞說話,火光在他們身上翻動。她很少看過帕吉魯的嘴巴在吃飯之外能張開,也為這兒子很少跟自己說話而遺憾,甚至曾絕望到每晚流淚,以懲罰自己。她不敢當電燈泡加入他們的火塘談話,偷偷上樓,可是樓板響出聲音。
古阿霞抓到聲響,把人請到火塘邊取暖。她藉機追問素芳姨,關於趙天民和吳天雄的故事。素芳姨說不明白,她是聽古阿霞說了才對這故事更清楚,還反問她怎麼知道這麼多細節。這完全是歸功於帕吉魯的詳細說明。
「你像文老師,有一把萬能鑰匙,能打開阿政的心房。」素芳姨說。
「喔!喔!」帕吉魯急著打岔,別讓往事抖出來,可是說不出來。古阿霞站起來靠過去抓住他的手,讓他平靜下來。
「她是在阿政小學四年級時,來到摩里沙卡教書的老師。」素芳姨指出,在文老師來之前與離開之後,帕吉魯只會在教室外的銀杏樹下徘徊,對計算落葉數量有偏執行為,習慣蹲在地上發呆,用針翻開螞蟻腹部檢查。文老師有能耐把阿政帶進課堂,教他寫字。一年後,文老師轉校到玉里小學。帕吉魯又躲回到銀杏樹下混日子了,他沒拿過小學畢業證書。
「文老師怎麼辦到的?」
「她有能量與能耐,而你跟文老師的特質很像。不然,阿政不會帶你來摩里沙卡,他是木頭人,離樹木比較近,離人類比較遠。」素芳姨停頓一下,又說,「但是,你的大挑戰是復校,除非有奇蹟才行。我這樣說是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看得太重,我怕你被傷害太深,失敗後離開這裡。我不希望阿政失去你這樣的朋友。」
「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我到哪都有挑戰。」古阿霞淡定說,「即使失敗,我也不會輕易離開;要是成功了,帕吉魯會到小學來讀完書,我這學校多少是為他蓋的。」
「喔!喔!」帕吉魯急著反抗,他沒答應過。
「帕吉魯是你吧!我贊成把他種回學校也不錯。」素芳姨說罷,讓火塘邊多了笑聲。
幾隻靠近人類生活圈的酒紅朱雀,在山莊後院的垃圾堆覓食,為殘肴搶成一團紅影。這早晨窗下的聲響干擾了古阿霞。今天是「母豬賭局」的最後一天,古阿霞別有心事,倒垃圾時,多瞧了幾眼這些霸道的紅鳥兒。過了中午,她下山到「酒保」5 買了針黹、罐頭日用品。隨後她到米店,吩咐店員送達菊港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