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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富。可是,如果万物存在的目的只为了变成语词,如果从盘古开天之时起世界上存在的只有语词,那么他如何才能自圆其说呢?帕洛马尔先生已感到惶惑不安了。
他仔细聆听乌鸫的啭鸣,再试着模仿它,尽量忠实地模仿它。然后忧心忡仲地默默等待,仿佛他发出的信息需经仔细辨认。最后传来一声同样的啭鸣。帕洛马尔先生不知道这是给他的答复呢,还是他打的口哨与乌鸫 的啭鸣差别如此之大,乌鸫根本不屑回答他,却好像什么也未曾听到似地继续它们之间的对话?
他继续打着口哨,继续忐忑不安地询问乌鸫。
一.二.三 无法计量的草坪
帕洛马尔先生的住房周围有一片草坪。这里并不是自然长草的地方,也就是说这块草坪是人造的,由自然的物即草构成的人造的物。草坪的目的是代表自然,是以本身虽属自然但在那个具体地方却属人造的物去代替这个地方的真正的自然。简而言之,草坪昂贵,它需要无数金钱与精力:播种、浇灌、施肥、除虫、修剪等。
这片草坪上混长着马蹄金草、黑麦草和三叶草。这在播种时就以相同的比例混合好了的。在生长中,低矮的蔓生草种马蹄金草占了上风,它那圆叶软茎不断地蔓延仿佛给草坪铺上了一层美丽而柔软的地毯。草坪的厚度取决于黑麦草那锋利的针叶,如果黑麦草生长得不那么稀疏,并且适时得到修剪的话。三叶草则不规则地生长在草坪上,这里一撮,那里一片。只要不蔫萎,三叶草显得很健壮,因为它的叶片生长在茎顶,压得细嫩的茎秆略微弯曲。剪草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振颤着正在修剪;一阵鲜草的清香在空气中荡漾。剪平了的草坪又获得了青春,然而剪刀也把草坪上缺草、无草和发黄的地方暴露无遗。
草坪的面目应该是一片深浅一致的草绿色。这是大自然希望草坪达到的但并非自然能获得的效果。只要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喷灌器那旋转的喷头哪里能浇到,哪里浇不到,哪里浇水过多使草根腐烂,哪里受益的却是些杂草。
帕洛马尔先生蹲在草坪上拔除杂草。一株蒲公英牢牢长在草地上,茎秆下面生长着一层层齿裂状叶片。你若抓住茎秆拔它,茎秆折断则根留在土内。你需要抓住整个植株慢慢抖动,轻轻把它的根从土中整个拔出来。当然这样会带下一大块泥土和一些被这位入侵者挤得奄奄一息的秀草。然后再把它扔到既不能扎根又不能打籽的地方。如果你要拔除一棵狗牙根,便会发现这儿有棵狗牙根,那儿也有棵狗牙根,再往前边还有狗牙根,一棵棵都相互连接在一起。简而言之,这片地毯般的草坪乍看起来仿佛只需拔出几根杂草,现在却变成了一块杂草丛生的地方。
这里仅有杂草吗?不,比这更糟糕。杂草与秀草盘根错节,你简直不知如何着手清除。仿佛播种的草与野生的草达成了一项协议,共同消除它们之间由于出生方式不同而产生的障碍,心甘情愿地接受这种蜕化。有些自生自长的草,其外表不像是有害或令人畏惧,为什么不能承认它们也属于秀草之列,并把它们列入种植的草类呢?这会导致放弃“英式草坪”,选择粗放的“乡村草坪”。“人们迟早要做出这种选择”,——帕洛马尔先生如此想道,然而他觉得这种想法有损他的声誉。这时一棵琉璃苣和一棵菊苣闯入他的视野,他将它们拔除。
——当然,靠这儿拔棵杂草,那儿拔棵杂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必须这么干,——他考虑着,——取一块草坪,如一米见方,把三叶草、黑麦草和马蹄金草以外的一切草类统统清除,然后再进行下一块。不,要么取一块草坪作为样板,数数那里的草有多少根,多少种,草的密度多少,各品种的比例如何。根据这些数字便可得到整个草坪的统计数字,一旦确定了这些统计数字……
计算草的数目是毫无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