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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感懷

崔向大奇，沒想到望月樓的一個店小二，十年未見，還能記得父親母親，能被一個店小二記住十年之久，父母魅力當真非凡。

崔卓醉眼迷離，扭頭看了店小二幾眼，右手虛點幾下，大著舌頭說：&ldo;我認得你，你，你叫陰二鵬對不？當年你失手打破了客人的一塊玉佩，客人不依，我出面替你解圍，為客人做詩一首，客人才大笑而去，是也不是？&rdo;

&ldo;正是，正是，小的當時來不及謝謝恩公，恩公就轉身離去。小的將恩公記在心中整整十年，今日終於得見恩公，請受小的一禮！&rdo;陰二鵬雙手一叉，一揖到底。

崔卓想要扶他，卻身子搖晃，險些摔倒。崔向急忙向前，伸手扶起陰二鵬。陰二鵬眼中全是激動之意，也如同喝醉一樣，面色紅潤，說道：&ldo;不瞞恩公，小的現今已是這望月樓的二掌柜，今日酒席，就由小的請了，以報恩公當年之情。&rdo;

崔卓不肯沾人便宜：&ldo;不行，這如何使得，我豈是貪圖便宜之人……&rdo;

崔卓非要出錢，陰二鵬堅決不肯，任憑崔卓怒喝也是不讓。崔向看出陰二鵬急得滿頭大汗，不停作揖，確實出自誠心，若是過於推脫，反而讓他心結難解，也不是好事，就向前一步說道：&ldo;父親，既然陰叔叔十年未忘此事，也是心中掛念，若不接受，反而讓陰叔叔心中難堪……卻之不恭，不如就坦然接受，就由父親再題詩一首，以為答謝。&rdo;

陰二鵬一臉感激地望向崔向：&ldo;不敢當二郎叫我叔叔！&rdo;

崔卓還想說些什麼，崔向又道：&ldo;父親當年一首詩可當一塊玉佩，今日一首詩才換來一桌酒席，說來還是陰叔叔賺了才是。&rdo;

陰二鵬明白崔向暗示，急忙笑道：&ldo;二郎說得對，恩公，難道不想讓小的這望月樓沾些文氣不成？&rdo;

這麼一說，崔卓哈哈一笑：&ldo;筆墨伺候！&rdo;

陰二鵬吩咐下去，片刻之後筆墨端上，崔卓提筆在手，愣了片刻，回頭對崔向說道：&ldo;向兒，為父頭暈，才思不通，不如你來吟詩，為父題字，如何？&rdo;

崔向道了一聲&ldo;好&rdo;，背負雙手，不經意望向窗外。窗外一輪圓月高掛，月色朦朧中，可見遠處有一處院落，院落之中有梨花飄落。微風吹動，帶來一股池塘的清新水氣。此情此景，沒來由讓他想起再也回不去的千年時光，不由心生一絲寂寥傷感。

酒勁上涌，崔向只覺難以壓制心中跨越千年的思念，頓時脫口而出：&ldo;油壁香車不再逢，峽雲無跡任西東。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瑟禁菸中。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rdo;

隨著崔向的聲音一起，崔卓也隨之而動，只見他腳下虛浮，似乎搖搖欲墜，卻偏偏晃而不倒。身子晃動，手腕卻如鐵鑄一般，緊緊釘在牆壁之上，只隨著字體遊走不定，絕不會偏移一分。

沒錯，崔卓正提筆在潔白的牆壁之上題詩。因酒樓之中常有文人酒後詩興大發，要吟詩作畫，所以酒樓就將四壁塗白，以備文人墨客隨時揮毫潑墨。崔卓一改以往不苟言笑的模樣，神態之間竟有幾分崔越的狂放姿態，筆下更是龍蛇飛舞，驚鴻翩翩，不多時，一篇筆斷氣連、連綿簡捷的行草便躍然牆上，與詩中略帶回憶和無奈的情緒相互呼應，渾然天成！

收筆立於字前，崔卓久久無語，忽然長出一口氣，仰天一笑：&ldo;妙哉，不想我崔卓還有如此揮灑自如之時，哈哈，人生得此好字，再無遺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