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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臣也就不隱瞞了……」吳牲長嘆一聲:「流賊勢大,官軍卻是疲憊,從崇禎元年起,陝西連連大旱,每一次的大旱都意味著流賊的再起,去冬陝西連下大雪,今年恐怕又是一個大旱之年,但朝廷卻沒有多餘的糧食可以賑災,更無力募兵練軍,等到了今冬,饑民遍野,流賊只怕會越聚越多,因此臣以為,朝廷需做最壞的打算了……」說到這裡,吳甡不說了。
「先生但說無妨。」朱慈烺看出了吳牲的猶豫。
「臣以為陝西已不可為……如今上上之策,朝廷應該放棄陝西,移兵湖廣!」
吳牲真的是開誠布公了,連這樣的話也敢說。這和朱慈烺剛才的激將,一上來就說「大廈將傾」,還有昨日早朝的驚艷表現有莫大關係。如果朱慈烺是一個庸人,沒有表現出令吳甡嘆服的才智,這些話就是打死吳甡他也不會說的。
朱慈烺眉角跳動了一下。
陝西和遼東有一共同之處,一個天災一個人禍,每年都耗費大明朝大量的錢糧,如果棄掉陝西能保河南和湖廣的安全,陝西當然可以棄,但流賊不是傻子,陝西沒糧了,他們自然會向外地流竄,而陝西和外地之間沒有山海關那樣的天險,就算棄掉陝西也不能保證外省的安全。
「關中沃野千里,千年來風調雨水,漢高祖唐太祖都以關中為基,而取得天下,但宋之後,關中天氣有所漸變,等到了本朝,尤其是崇禎年之後,卻天災連連,蝗旱交替,臣考核寒暑,仔細推斷,發現這一切天變,皆是出於天氣轉寒之故。」
「因為天氣轉寒,氣候乾燥而有連年乾旱。乾旱又導致蝗蟲卵未經水淹,大量孵化,由此產生了蝗災。這也是陝西蝗旱交替,民不聊生,流賊越聚越多的原因,這是千百年未曾有過的天劫,怕要延續十幾二十年,非人力所能抵抗。」吳甡道。
明代士大夫的雜學功底深厚,幾乎每一個士大夫都有一兩項的雜學,吳甡不但是政治家,對醫術和草木之學也了解頗深,在擔任陝西巡按時,他就陝西怪異的氣候就有了一定的警覺,這些年對陝西氣候時時關注,又查閱歷代史料,最終得出以上的結論。
只不過這個結論太過聳動,他不敢輕易提出,要知道在古人看來,任何怪異天氣的變化都會直接聯繫到當朝的最高統治者——皇帝,只要出了大災大難,或者有月食等怪異現象,皇帝都會自我警醒,文官們也會上書,請皇帝自思已過。現今的情況下,吳甡的觀點一提出,不但會為他自己,也會為崇禎帶來巨大的麻煩,因此他雖有定意,但卻不敢公開提出。
朱慈烺暗暗佩服,所謂「小冰河現象」是他在前世里讀書,很多歷史學家和科學家共同驗證的結果,吳甡身為古人,卻已經能意識到這一點,實在不容易。
吳甡繼續道:「陝西今年大旱,今冬明春怕又要烽煙四起了,到時陝西河南的流賊連成一片,孫白谷雖有韜略,但無兵無糧,面對如此局面,恐怕也是束手無策,說不定還會被流賊所吞噬!因此,移兵湖廣才是保存孫白谷的最佳之策。保全了孫白谷,也就保全了秦兵,朝廷才有扭轉局勢的機會。」
朱慈烺默默靜聽,他知道,吳甡不是危言聳聽。
這就是明末的困局。
不是沒有人才,而是被天災所困。
所以大明不是亡於流賊,也不是亡於建虜,而是亡於天災,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亡於大明朝操蛋的財稅制度。南宋半壁江山,供養的軍隊不比大明少,但不論面對金兵還是蒙古,都沒有為糧餉發愁過,其原因就是因為南宋財稅制度健康,商業稅發達。相反,明朝的稅賦全在農業稅,一旦遇上天災,田賦減少,整個國家就運轉不靈了。
也這是朱慈烺首日上朝,就要改革財稅制度,增加商業稅的原因。
財稅早一日改革,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