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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棲本是嚇壞了,寸步不敢挪,在發現蜈蚣的目光瞄準了自己粽葉兜里的泥鰍時,徹底心慌了。但他還是雙手捂住了粽葉兜,拿著貼到自己嘴邊,顫著聲安撫:「泥鰍,沒事,別怕……」
「南棲,鬆手。」
南棲搖搖頭,堅持道:「我照顧你,我護著你。」
但他的聲音在抖,微微的,似是要落下一連串的晨露。
蒼玦愣怔,聽著這道聲音的耳朵都開始發麻。這句誰也沒和他說過的話,聽得他耳根發燙,微癢,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想,我如何會要你護著?
他也想,你如何腦袋這般不好使?
可真真切切地,蒼玦覺得新奇。
……
而南棲咬牙,在膽怯中生了一點勇氣。
方才還死死貼著洞壁的他,眼下飛快地朝外疾步跑起來,巴不得下一步就到了洞外。
蜈蚣被他突然的動作給激怒了,到嘴的獵物也決不能這般跑了。它猛然間一口咬在南棲小腿上,鋒利的牙生生刺破了他的皮肉,毒液順著它的利齒滲入南棲的血肉中。
南棲卻沒停下步子,不顧蜈蚣兇猛地啃咬,忍著痛,愣是一聲沒吭地跑到了洞穴外頭。
這蜈蚣是生在瘴氣中的,離了瘴氣就同魚兒離開了水一般,撐不了多久。它為了活命,是斷然不會離開瘴氣的。
南棲面色淡如枝頭白色的花骨頭,雙唇已露出微紫色,他實在是跑不動了。
粽葉兜里的蒼玦急喚他的名字,卻出不來。
連同著粽葉,他被南棲緊緊捏在手裡,那力度,幾乎要將他捏碎。蒼玦若強行出來,必然會傷到南棲。他不知南棲如何了,只能喚他鬆手。
頃刻間,蒼玦只覺得自己被南棲從粽葉中拽出,用力地丟到了瘴氣外頭。
「你快逃……」
別管我。
話未說完,南棲兩眼一黑,雙膝重重跪倒在泥地上,小腿處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南棲心想:後半句不說也罷,小泥鰍這麼弱,怎麼管他呢?
只是沒想到,他在長沂峰快活了三百年,最後竟是死在這隻猖狂的蜈蚣口中。
他是如此想著,閉上了眼,卻沒看到轉眼化身為人形的蒼玦在看到他這副慘狀後,眸中是如何憤怒。
像是要燃起一把熊熊之火,勢必要斷了那蜈蚣的生路。
第七章 人間-陸
長沂峰鮮少下雨,今夜卻落起雨來。
淅淅瀝瀝的,如珠玉落盤,吵鬧得不像話。夜裡風大,卷扯幾捧層疊的樹葉連連作響。閉著眼睛去聽,像極了地府裡頭的哀泣聲。
南棲原本是最怕這種雨夜的,他會習慣性地蜷縮在角落裡,將自己捲成一個小團,抖抖索索過一夜。
山洞中點著一堆火取暖,晃晃悠悠,半明半暗。
南棲睡得極其不安穩,小腿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腦袋昏沉得像是渾身被抽乾了血一般無力,手中卻不知抓著什麼,攥成一個拳頭。他呼吸沉重,一雙眸子竭力多次,才緩緩睜開。
睫毛撲扇間,透入一絲微弱的亮光。而率先跌入眼帘的,是一張從模糊到清晰的俊逸面龐,在火光下若隱若現。
陌生卻那般光芒萬丈,似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好看。
南棲輕輕動了動乾澀的唇,這才發現自己是在這個人的懷裡,並且自己的一雙手還死死攥著對方的衣袖,他捏得緊,指甲都陷進了掌心中,還渾然不自知。
這模樣,像是生怕對方忽然走了,棄他於不顧一樣。
「醒了?」抱著他的人開口,音色沉沉,便是隨隨便便說兩個字都那般好聽。
就好像是泥鰍的聲音。可聽著,卻是十分疲憊沙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