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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篷里仍毫無聲息。
康游不耐煩,一步跳上了船頭,伸手就去掀船簾,才掀了一角,他猛地想起自己向哥哥盟過的誓:&ldo;這輩子絕不再看嫂嫂一眼。&rdo;
他忙收回了手,猶豫了片刻,直起身子,轉過背,面朝著船尖,放緩了聲音,向船篷里道:&ldo;嫂嫂,請帶棟兒出來吧。&rdo;
半晌,身後船篷里才傳來嫂嫂春惜的聲音,極低極弱,有些顫:&ldo;叔叔……請……請稍等……&rdo;
&ldo;好‐‐&rdo;
一個字才吐出一半,他猛覺得後背一陣刺痛,隨即感到一把尖刀刺進了自己的後背,疼得全身一陣痙攣。
他曾在邊地征戰戍守數年,早已無畏於刀兵戰陣,回來之後,做了縣尉,雖然偶爾也去緝捕盜賊,卻哪裡及得上邊關分毫,覺得這京城如同一大張軟床,至於彭嘴兒之流,只如蟣虱一般,哪裡需要防備。
然而,後背又一陣劇痛,那把尖刀從後背抽了出去。康游費力轉過身,見昏昏燈光之下,彭嘴兒手裡攥著一把短刀,刀尖還在滴血,他狠齜著牙,臉斜扭抽搐著,嘴唇不住發顫,雙眼則閃著驚怕……康游又望了一眼船篷,船簾遮著,仍不見嫂嫂和棟兒,他知道自己又錯了一回,而且錯得永無可贖之機。他心裡一陣痛楚,隨即仰頭栽倒,最後低聲說了句:&ldo;哥哥,對不住……&rdo;
第十四章 一個甜餅
命於人無不正,系其順與不順而已,行險以僥倖,不順命者也。‐‐張載彭嘴兒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康游。
若不殺了康游,他這一世便再沒有任何可求可盼之機了。
他的父親是登州坊巷裡的教書先生,一生只進過縣學,考了許多年都沒能考入州學,又不會別的營生,便在家裡招了附近的學童來教。
他父親一生都盼著他們三兄弟能考個功名,替他出一口怨氣。可是他們三兄弟承繼了父親的稟賦,於讀書一途絲毫沒有天分,嘴上倒是都能說,但只要抓起筆,便頓時沒了主張。寫不出來,怎麼去考?
他們的父親先還盡力鼓舞,後來變成打罵,再後來,就只剩瞪眼空嘆。最後大叫著:&ldo;家門不幸!家門不幸!&rdo;咯血而亡。
好在他們還從父親那裡聽來不少歷史典故,大哥跟著一位影戲匠學藝,那師傅口技一絕,但肚裡沒有多少好故事,他大哥彭影兒學了口技之後,又加上父傳的古史逸事,說做俱佳,一手影戲全然超過師傅,得了&ldo;彭影兒&rdo;的名號。
彭嘴兒原也想跟著大哥學,但他只會說,始終學不來口技,手腳又有些笨,所以只能做個說書人,又不想下死功,因此只學了三分藝,哄些過路客的錢。
他家那條街的街口有個竺家餅店,那餅做得不算多好,但店主有個女兒叫春惜,生得像碧桃花一樣。
那時彭嘴兒才二十出頭,春火正旺的年紀。有次他偶然去買餅,竺家只是個小商戶,雇不起傭人,妻子、女兒全都上陣。那回正巧是春惜獨自守店,她穿著件翠衫,笑吟吟站在那裡,比碧桃花還明眼。
彭嘴兒常日雖然最慣說油話,那天舌頭卻忽然腫了一樣,本想說&ldo;一個甜餅,一個咸餅&rdo;,張嘴卻說成了&ldo;一個甜餅,一個甜餅&rdo;。
春惜聽了,頓時笑起來,笑聲又甜又亮,那鮮媚的樣兒,讓他恨不得咬一口。
春惜說:&ldo;聽到啦,一個甜餅,何必說兩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