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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有天清晨,醒來後,眼睛終於睜開一條縫,勉強能看清東西。他才知道自己躺在一間窄舊的屋子裡,布被布褥也都半舊,有些粗硬。除了舊木床,屋裡只有一個舊木櫃,上面擺著些壇罐。不過雖然簡陋陳舊,屋子卻十分整潔,每樣東西都擦洗得十分潔淨。
這是哪裡?他正在疑惑,一個淺青布裙的女子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隻白瓷小碗。正是每日照料自己的那個女子。晨光之中,一眼看過去,那女子素淨纖秀,如同一株水仙。
女子走到床邊,斜著身子輕輕坐下,只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用湯匙舀起一勺清粥,送到他的嘴邊。他早已呆住,怔怔望著那女子,女子正對著窗,窗紙透進晨曦映亮了她的臉,皮膚似雪,但略有些蒼白,面容清秀,雙眉細長,目光如秋水般明淨,卻又透著些淺寒清愁。
女子見他發怔,抬眼望向他,碰到他的目光,慌忙躲開,臉上頓時泛起一絲紅暈,隱隱透出些羞意。這一慌一羞,如同霞映白蓮一般,清素中頓添了幾分明艷。
他頓時心眼暈醉,神魂迷盪。茫然張開嘴,正要問&ldo;你是誰&rdo;,那女子卻已將一匙粥送進他的嘴中。其實那一陣,每天早上吃的都是這粥,今天含在嘴中,卻如同玉露一樣。他細品半晌,捨不得咽下,雙眼則一直望著女子的臉,簡直覺得如同面對世外仙姝。
女子又舀了一匙粥,湯匙碰到碗邊,發出一聲清響,也如同仙鈴奏樂。他又張開嘴,接住女子送到嘴邊的粥,又慢慢咽下,生怕稍一用力,清夢便會驚破。只盼著這一小碗粥,永遠吃不完。
然而,一匙,一匙,一匙,終於還是吃完。女子掏出袖中手帕,輕輕替他擦淨嘴角,又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隨即便站起身,端著碗出去了。
望著那纖秀身影消失於舊門之外,他忽然記起:自己曾見過這女子!
齊全一輩子最足以自傲的,是他的忠心,臨老卻被丁旦毀掉。
他也曾斷續讀過兩三年書,但不久家業敗落,再沒力量,只有斷了這個念頭。隨著一個行商到處走販,久了之後,便有些受不得錙銖必較的市儈氣。當時正好來到汴京,在食店裡聽一個中年男子跟牙人說,想找個貼身的僕人。他見那男子幅巾儒袍,氣度淳雅,是個讀書人,心裡一動,便湊過去自薦。言談了幾句,那人看中他性情誠樸,又認得些字,當即便找了家書鋪,和他定了雇契。
那人便是何執中,齊全隨他到家中後,才知道何執中竟是朝中六品官,大出意外。因感於何執中傾心相待之恩,他事事都小心在意,從來不敢稍有懈怠。幾年下來,何執中已全然離不得他,雖然升至宰相,待他也毫無驕凌之態。並將曲院街的這院舊宅賞給了他,還給他娶了一房妻室。
在何家過了這些年,他心裡已將自己認作是何家的人。起初,雇契到期,還要續簽,後來,連雇契都索性免掉了。妻子顧氏給他生了個兒子,兒子成人後,何執中還將一個恩蔭的額讓給了他,兒子因此得了個官職,在個小縣任了主簿。這是他自年少時便渴慕的事情,後來連想都不敢想,誰知竟在兒子身上成就。
只有那兩年,他動了私心,想和妻子離開何家,去兒子那裡一家團聚,做個官人的爹,也讓人侍候侍候。誰知兒子因水土不服,得惡疾死了。傷痛過後,他也就連根斷了念頭,一心一意留在何家。
何執中致仕歸鄉,他夫妻也隨著去了江西。何執中父子相繼亡故,何渙來京,主母唯一信賴的便是他,讓他陪護到京城。
誰知何渙一場病後,竟像變了個人,連偷帶要,看著就要將家業敗盡。
他不知道那些錢物究竟用在了哪裡,問過兩回,都被何渙惡聲惡氣一句頂回來,這在從前從未有過。
有天傍晚,他見何渙又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