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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之前,哥哥希文曾多次告诫希声:江青如今是个炙手可热的大首长,关于她的历史,今后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那是个危险的雷区,一踩上地雷,会粉身碎骨,家破人亡!后来希声一直守口如瓶,不敢在谁面前提起这档子事。
今天是怎么啦?老公安揪住这事没个完。吴希声继续回忆着,也许是啥时候自己的嘴巴没有把好关,跟什么人谈过江青的绯闻旧事吧?哦,吴希声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天,他和张亮在大队部看到一张报纸,在头版显著位置刊登着毛主席的七绝《 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 》。诗文下端,刊着一帧黑白艺术摄影作品,那是一株铁骨铮铮的黄山松,突兀而高耸,一派凌雪傲霜、雄视万物的气概。张亮非常欣赏这幅照片,问起李进是何许人也。就在这个时候,吴希声没有管好自己的臭嘴,把李进就是“三点水”,“三点水”就是江青,江青就是蓝苹,以及这个女人在三十年代的丑闻劣迹,都一吐为快,告诉了张亮。……
老公安桌上摆着一盒烟,泡了一杯茶,一会儿凶神恶煞,一会儿苦口婆心,跟吴希声泡了两个昼夜。磨得吴希声唇焦舌燥,眼皮耷拉,快要昏睡死去。其实,他的脑子片刻也没有消停过。吴希声细细回忆,老公安说的“反党诗歌”,肯定是从自己的笔记本中查到的;那支《中国知青歌 》,也只在张亮面前哼唱过。关于蓝苹的风流韵事,我还跟谁说过呢?没有,绝对没有!他思前想后,此事除了张亮,他没敢向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雪梅和秀秀──透露一个字!这点断定之后,吴希声就猜想张亮出了问题。但张亮是自己从小学到中学的老同学,是从穿开裆裤到一块儿下乡插队的铁哥们,他还能把自己端出去卖了吗?不可能,不可能!
“吴希声,我帮你提个醒吧!”老公安头也不抬,耷拉着困倦的眼皮轻声说,“你有一次攻击中央首长的时候,是在枫树坪大队部,当时在场的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呢,已经抢先坦白,占了主动,白纸黑字的揭发材料就在我的包包里,想不想保住年轻轻的小命儿,现在就看你自己了。”
吴希声觉得有把匕首捅进心脏,立时失血过多,差点儿虚脱倒毙。老公安这个暗示太明显不过了。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就是张亮!天呀,那个跟自己一起宣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朋友,那个与自己同窗十多载的老同学,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了吗?能一口气抡一百二十五下大锤的“英雄”,如此不堪一击?真是人心叵测呀!
吴希声立即想起那个盛夏的正午,他和张亮在大队部谈过江青在上海的一些绯闻旧事之后,张亮曾经大骂“三点水”是武则天、西太后、老妖精,还说“三点水”天天夜里要叫个小伙子揉腰捶背……张亮是否把这些全都坦白交代了?我要是给他端出去呢,他不是也得立马和我一样关进班房吗?不,不,不!张亮决不会是个软骨头;再退一步说,就是人家出卖了我,我也决不以牙还牙。生命和自由,对人对己都是最宝贵的,灾难既然已经落在我的身上,又何必殃及朋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砍头枪毙都由我一人来承担吧,何苦再拖个朋友垫背呀!
吴希声思路理清了,主意拿定了,脸上的惊慌一扫而光,沉默得像一块坚硬的磐石。
老公安毒辣的目光又死死咬住吴希声:“快快讲!我们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吴希声双目紧闭,作昏昏欲睡状。他由张亮,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哥哥,以及给自己抄过诗和传递过信息的同学朋友们。他知道,防线不能突破。只要打开一个决口,就不知有多少好人将和自己一样陷入冤狱。吴希声装困装睡装傻装死,其实脑子一直在打转转,一一回忆那些惹下塌天大祸的烂事。食指的诗是个中学同学寄来的。食指是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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