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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现出刘福田那张凶恶的脸,继而又想起孙卫红给他卜的凶险一卦。希声的手便戛然而止,并且用力推开了秀秀,像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喃喃地呓语着,秀,秀,别,别,哥,哥,哥不能……哥不能害了你呀……
秀秀像勇敢的士兵,决不让柔情似水的进攻半途而废。她开始帮希声解衣扣,扯裤带,一双迷醉的眼睛燃烧着激|情的火焰。忽然,一阵登楼的脚步声,蹭蹭蹭的,由低而高,由远而近,是来得那么不合时宜。
秀秀悚然一惊,猛地坐起,扯平衣角,理清乱发,脸红红头低低地开门走了。
接着来看望吴希声的,是枫树坪的党支书春山爷。
乡亲们知道希声报考县文宣队落了榜,也像秀秀一样,虽然有些不平,有些同情,但更多的倒是在心里暗暗高兴。乡亲们不是跟他过不去,而是因为枫树坪离不开吴希声。村里夜校教书识字离不开他,写写画画出墙报刷标语离不开他,年年夏收秋收搞“瞒产私分”要算几千上万笔细账,更离不开大队会计吴希声。春山爷就是带着枫树坪老老少少的重托来看望吴希声的。
老人拍着吴希声瘦削的肩膀安慰道:“小吴,莫难过!不让走就不走吧!你放心,枫树坪人不会亏待你的,只要我们有口饭吃,就决不会叫你饿肚子。”
老人对希声想当音乐家的美梦同样无法理解。在山里人看来,天下最大的事无过于吃饭穿衣,娶妻生子。靠一把小提琴咿咿呀呀地锯木头,能叫田里长出粮食来吗?
“嗯,我不难过。”吴希声勉强地答应着。
“秀秀来看你了?”春山爷刚才在楼道上见到秀秀像只逃脱的野兔,一想起来就禁不住发笑。
“嗯。”吴希声点了点头。
“小吴,你不要心气太高了啊,跟秀秀的事就定了吧!”春山爷劝说道,“秀秀是个好妹子,有多少后生哥想追还沾不上边呢!”
吴希声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心气高得起来吗?我、我是怕连累秀秀啊!”
希声一向都背着沉重的家庭包袱,秀秀早在春山爷面前说过的。春山爷知道错怪人家了,便语重心长地劝慰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管你家里情况怎样,也不管刘福田怎么刁难你,你小吴是块金子还是块烂铁,乡亲们心里都有一杆秤。想七想八做嘛咯,尽管心宽气壮地过日子吧!”
这话真是三伏的风,旱天的雨,吴希声又滋润又熨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春山爷又说:“至于这婚姻大事,当然也不能说办就办。你嘛时候想好了,嘛时吱一声。布置新房,操办喜酒,都包在我身上了。你只管轻轻松松地当你的新郎倌。”
一个一辈子抡锄头的种田佬,竟是如此有人情味,叫吴希声泫然欲泪了,就支支吾吾说:“春山爷,谢谢!谢谢!这阵子我心里很乱,你容我再想想好吧!”
春山爷不再多话,默默地站起,从怀里掏出五粒红皮鸡蛋,放在希声的书桌上,然后匆匆下楼去了。希声摸摸那些红皮鸡蛋,粉嫩嫩的,暖乎乎的,还沾着母鸡们身上的血丝,还带着春山爷身上的体温。希声就感到脚下这片浸透了革命先烈热血的土地,与生他养他的故土一样,有着非同一般的温馨和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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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苦槠林中(5)
春山爷刚离开知青楼,希声又听到楼梯上响起拐棍戳地的笃笃声,知道是瞎目婆张八嬷来了,连忙下楼去迎接。
在枫树坪,跟瞎目婆联系最多最贴心的知青哥,要数吴希声。他们的交往,是从希声向老阿婆采集山歌开始的。枫树坪是个山歌之乡,张八嬷是个山歌篓子。张八嬷从做妹娃子起就爱唱山歌,被白狗子挖去双目后,失去视力,听觉就特灵,记性就特好,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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