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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慧也被惊醒了,在蚊帐里问:“谁呀?这么晚了。”敲门声又响了两下。魏学贤听出是家礼,连忙开门把他让进来。
家慧在蚊帐里招呼道:“大哥来了。”家礼说:“你睡你的,我跟学贤说说话。”魏学贤把墙角一把椅子挪出来让他坐,说道:“我现如今是分子了,你往我这儿跑,不怕给自己惹闲话?”家礼苦笑着说:“我俩是乌鸦落在猪背上,一个比一个黑。”又问:“这么晚了你在做啥?我还怕你睡了。”魏学贤从褥子底下把书抽出来对他晃晃。家礼说:“都啥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看书。”魏学贤说:“每天看一章,心里不着慌。”
家慧还是从床上披衣起来,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家礼,问道:“嫂子还好吧?我如今不好回去,怕给你们多余惹事儿。”
家礼抿了口水,像是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红着脸吭哧半天才说:“你嫂子有喜了。”家慧和魏学贤都高兴得哦一声叫起来。魏学贤说:“中年得子,可喜可贺呀。”家礼带些羞赧地笑笑,说道:“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还会结个秋葫芦。这年头,添人等于添灾,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发愁。”家慧高兴得在屋里直转圈儿,连说:“这下好,这下好。你跟嫂子百年归山的时候,总算有个摔孝盆的人了。”家礼说:“看你高兴的,是男是女还说不准呢。”
家礼又坐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走。家慧对魏学贤说:“大哥今天来,好像还有话说。”魏学贤说:“我也看出来了。”家慧说:“我估摸着是为洋洋。大嫂有了身孕,恐怕一手难抓两条鱼。”她瞟了魏学贤一眼,试探地问:“要不,我们把洋洋接过来?”魏学贤一时没有做声。家慧以为他不同意,忙说:“你要不愿意,就当我没说。”魏学贤说:“我不是不愿意,是怕我连累他。”家慧说:“你是说你是右派?家廉不也是右派?横竖是白布掉在染缸里——洗也洗不清。”
魏学贤思忖家慧的话,觉得也对。虽然他内心希望洋洋能有个更好的归宿,可是除了自己这样被街道上骂为“有狗腥气”的人家收留他,还有谁会为孩子的生计考虑呢。交给家义,别说他还没成家,就是成了家,怕也不合适。汪洋身上已经被打上烙印,今生注定是右派的后人,不管他有多大,不管他是在汪家,还是在魏家,他都是畏罪自杀的右派汪家廉的儿子。再换了做做右派魏学贤的儿子,真也无妨。想到这些,魏学贤说:“行吧,右派养右派的儿子,也算是天经地义。”
家慧说:“你要同意了,明天我就去找大哥。”魏学贤看看睡在床里的魏昊,拿手在她的小脸上摸摸,说道:“小娃半桩,是个饭仓。昊昊也正是吃的时候。”家慧歉疚地说:“从我们嘴里匀一点儿,就饿不着她。”魏学贤说:“从谁嘴里匀我都不怕,就怕你只从自己一个人嘴里匀。”家慧一笑:“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苕。”
家慧第二天进门时,玉芝刚刚和家礼吵完,正一个人坐在天井的檐下自言自语发牢骚。她自打怀孕,就动了把汪洋送走的念头。睡前饭后都在家礼耳朵边嘀咕:“去找找老二吧。既然都是伯伯,他凭啥当甩手掌柜。”说来说去家礼不理她,气得她走路把东西带得嘭嘭响,弄得屋里像闹了匪。护犊子的女人都能变成猛兽。
家礼烦闷地说:“你如今咋变成这样?不说他是我亲亲的侄子,就是猫啊狗的,也不能说丢就丢了。”玉芝毫不相让地说:“我说过丢他了?亲侄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老二他是外人不是?”家礼说:“他不是外人,可比外人还靠不住。就算没跟家里划清界限,他没成个家,咋可能拖个孩子。”玉芝说:“实在不行去魏家看看,他们饭口少些。”家礼说:“学贤丢了工作,家慧身体又弱不禁风的……”玉芝不容他说完就喊起来:“两下里都不行,你说咋办吧?实在不行,只有我们娘俩一起去跳潭。”
家礼被逼无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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