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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管一走,我就說:「這事兒鬧的,我一片好心,還給你們找罵來了。」姜小婁先跟缸子和阿英說了事情原委,然後對我說:「麥哥,夠意思,沖你這一亮相,兄弟服氣。」缸子和阿英也都表示看出我是「走朋友道兒」的了。
我忽然發現,我的面子已經做足,花不花錢倒在其次了。回過頭想,要是在13號也來這套俗的,偉哥和大個兒也要喜歡上我的。我不是一個書呆子,我知道人有時候不得不委曲求全。所以,在這樣的環境裡,一些曖昧的狡黠和枝節上的妥協,對我並不意味著過於艱難的選擇。
幾天後,新的一周開始了。
盒飯按時供應上來,我的購物單也變成了實物。大家都很興奮,先往肚裡狂塞一通,風捲殘雲,都打著暴發戶的飽嗝,缸子還煞有介事地問「有沒有牙籤」。
那些沒有「收入」的在押人員其實是很「可憐」的。沒有收入,最常見的有兩種情況,一是家裡確實困難,一是屢教不改的多次犯,家裡寒心了,乾脆撒手不管,生滅由他。這兩種人,如果再缺乏適應環境絕處求生的「過人之處」,一準兒過得悽慘。
是主動奉獻,還是等候掠奪和盤剝?每個人都要面臨這樣的抉擇。不過,我對姜小婁他們開放我的物質世界,並沒有工於心計的背景,更不是出於慈悲胸懷,憑的就是很單純的一個想法,走「哥們兒義氣」路線。對於盧管的干涉,我當然心存感激。我發現監獄中不乏這種體恤犯人處境,暗中撥正犯人之間不平等關係的管教——在人心濁惡的環境裡,他們艱難地做著這樣的工作,讓我看到了希望。
晚飯後,秋後的天光還曖昧地亮著,半死不活。肖遙讓「靠邊兒」的那些人把剩餘的豆子撮進來,牆邊上蹲一溜,繼續操練。我們幾個或坐或躺,在鋪上開侃,神聊。
後來阿英突然想起來,說不能跟你們扯淡,我得給媛媛寫信了。然後拿了紙筆,秦檜似的翹腚跪在鋪上,陷入艱苦的沉思,一邊喃喃自語:「親愛的媛媛,你好,親愛的媛媛,你好,你好,你……」
缸子見義勇為地湊過去:「時間過得真快呀,一晃又好多天沒寫信了——操,這還不好寫,張口不就來嗎?下面寫我特別特別想你,想得受不了。」
阿英笑臉大開,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邊刷刷記錄一邊說:「我——操,沒看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呀!……嗯……特別、想你,想得、受不了,下邊呢?」阿英眼裡流露著期待,望著自鳴得意的缸子。
姜小婁熊一樣從缸子身上爬過去,給阿英出謀劃策:「我在這裡挺好的,你不用擔心。不知道你在外面好不好,是不是也受不了了。」
缸子在一旁「嘎嘎」笑起來,阿英「呸」了姜小婁一口,說我這可是一片真心,就是沒文化,愛你在心口難開,你別把好事給我攪和黃嘍。
我笑著說:「愛你在心口難開,就寫這句不是挺煽情嘛。」
阿英愣一下,突然眼睛亮起來,發現寶藏似的,抬頭紋都快樂開了:「嗨!放著河水不洗船,知識分子在跟前呢,我還自己費哪門子屎勁兒?」
「就是呀,麥麥你給他來來不得了嘛。」缸子和姜小婁也一下子開了竅兒。
在一種表現欲的慫恿下,我爽快地答應了。阿英長出一口氣,興高采烈地給我清場,讓我儘量能趴得舒服些。缸子和姜小婁也來了興致,蹲湊在旁,看我給「親愛的媛媛」寫情書。
「上煙。」缸子吩咐。
阿英立刻誇張地殷勤,把煙給我點上。施展送過來的白鯊。
我煞有介事地說寫情書咱比眨巴下眼皮還利落,不叫個事兒,不過要替別人寫就不一樣了,得先明白雙方是怎麼個意思吧,得說說你的心氣,是想跟對方表忠心還是耍膩巴,將來是真想明媒正娶,還是想玩票兒,再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