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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左右,我在客廳中,正在整理我的筆記,尼摩船長打開門進來了。我向他行個禮。他回答我一個禮,這是一種差不多看不出來的禮,一句話也沒有說。我繼續做我的工作,心中希望他對於昨夜的特殊事件可能給我解釋一下。
但他一聲不響。我注視他看來他的面容好像很疲乏的樣子:他的眼睛發紅,睡眠沒有讓它們恢復過來:他的臉色表示深深的憂愁,真實的苦痛。他走來走去,坐下去,站起來,隨意拿起一本書,立即又放下,看看他的各種器械,但不作經常要作的記錄,好像一刻都不能安靜下來的樣子。後來他向我這邊走來了,他問我:
&ldo;阿龍納斯先生,您是醫生嗎?&rdo;
我真沒想到他忽然提出這一問題,我看他一下,沒有立刻答覆他。
&ldo;您是醫生嗎?&rdo;他又說,&ldo;您的好些同事,像格拉地奧列1,摩甘一唐東2,以及其他的人都曾經學過醫。&rdo;
&ldo;不錯,&rdo;我說,&ldo;我是大夫和住院醫生。我到博物館當教授之前,曾經行醫好凡年。&rdo;
&ldo;很好,先生。&rdo;
我的答覆顯然使尼摩船長滿意。但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說到這事,我等他提出新問題來,自己可以隨機應變地答覆。
&ldo;阿龍納斯先生,&rdo;船長對我說,&ldo;您願意來治療我的一個船員嗎?&rdo;
&ldo;您這兒有病人嗎?&rdo;
&ldo;是的。&rdo;
&ldo;我就跟您看去。&rdo;
&ldo;請跟我來吧。&rdo;
我得承認,我這時心很跳動。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船員的疾病和昨晚的事件之間我覺得有某一種關聯,這個秘密至少跟那個病人一樣,盤踞在我心中。
尼摩船長帶我到諾第留斯號的後部,讓我走進挨著水手住所的一間艙房。
房中床上,躺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外貌堅強有力,是真正盎格魯一薩克遜3人的典型。
我彎下身去看他。他不僅是有病,而且受了傷。他的頭部包裹著血淋淋的紗布,躺在兩個枕頭上。我把包布解開,病人睜大眼睛看我,讓我解開,一聲也不說痛。
傷處看來很是怕人。頭蓋骨被衝擊的器械打碎,腦子露出來,腦上受到了很厲害的摩擦。在有傷的腦子上面凝結著一塊一塊的血痕,顏色像酒槽。腦子同時被打傷又受震動。傷員的呼吸很緩慢。肌肉痙攣著,使他的臉孔抖動。
大腦完全發炎了,因此思想和動作都麻木不靈了。
病人的脈搏,我按了按,已經時有時無。身體各處,手指腳趾的尖端已經冰冷,我看出死已臨頭,沒法救治了。我包紮好這個不幸的病人,又把他頭上的紗布弄好,轉過身來對著尼摩船長;我問他:
&ldo;哪來的這傷痕呢?&rdo;
&ldo;那沒關係!&rdo;船長掩飾地回答,&ldo;諾第留斯號受到一次仲撞,弄斷了機器上的一條槓桿,打中了這個人。般副正在他旁邊。他奮身前去,頂受了這打擊……兄弟為自己的兄弟犧牲,朋友為自己的朋友犧牲,再沒有更簡單的享!這是諾第留斯號船上全體船員共同遵守的規律!您對於他的病精的意見究竟怎樣?&rdo;
我遲疑不敢說。
&ldo;您可以說,&rdo;船長對我說,&ldo;這人不懂得法語。
我最後看一下傷員,然後回答:
&ldo;這人在兩小時內就要死了。&rdo;
&ldo;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